(作者注：我的博文《搂柴抒怀》，在《张家口日报》2011年1月15日第四版发表,因篇幅有限作了删节，现附上原创全文以飧读者。)

搂 柴 抒 怀（原创）

程 宏

童年的时候，我们农村都是靠烧柴煮饭吃的。每年秋天，庄稼收割后拉进打谷场，地里就只剩下庄稼茬了。在收割时，往往也会有一些碎细的麦秸落伏在地上。于是，人们就用耙子在地里来来回回把它们一耙一耙地搂起来，然后背回家。光靠这些仍不能满足用柴的需求，人们还得到草滩上搂荒草，或到村庄背后的树林子里搂树叶，用袋子装得鼓鼓的，扛回去。这些荒草、树叶还可用来喂牲畜。

耙子，是归拢或散开谷物、柴草，或平整土地用的一种农具。柄的一端安装着用竹子、铁丝编成的齿，看起来有点像猪八戒使用的那个武器。我家的耙子是父亲自己做的，非常结实经用。

那时，每逢秋收季节，每户农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大多家庭都靠着自己家里的男孩子去地里搂柴。以谁的柴捆最大，谁的袋子最满最结实而为荣。有儿子的家庭也因此而自豪。恰恰我家只有我们两个姑娘，且姐姐从小身体弱，父母也舍不得让我们干农活。因此，搂柴的事情就全落到父母身上了。深秋季节，北方的早晨有些寒冷。父亲在天麻麻亮时就到地里去了。等母亲做好早饭时，父亲已背着一大捆或几大袋子柴回来了。然后，父亲吃完饭去做零活，母亲就会到野外搂柴。那时，我们家还饲养着很多牛羊。父母日夜辛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有一次，我和母亲一起去地里。我纯粹是去玩儿的。几个妇女带着自家儿子也来搂柴，她们喊我母亲坐到田地头一起小憩。一个女人说，还是生了男孩的好，养儿防老，闺女没用。这是因为她家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儿子会帮家里搂柴了。另一个女人指着我母亲说，像你这样生两个女孩子的人，人们是瞧不起的。一边说一边哈哈笑着把儿子搂在怀里。母亲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她们这种偏见把我激怒了。我忿忿不平地跟她们摆理，什么儿子闺女的，难道都不是人吗？我长大也不差你儿子！话是这样说。但，那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

在我再三央求下，父亲为我做了一个小耙子。趁父母到打谷场干活的时候，我扛着耙子和村里几个小伙伴去搂柴了。其实，我出去搂柴，就是为争一口气，给父母挽回没有儿子的面子。

那天，伙伴们没带我想去的树林里搂树叶，而是到了收割后的麦田。我学着他们的样子，自信地拉着耙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而且走得很快。看着他们的耙子上都缠绕了很多柴，我也高兴地向后看自己的小耙。可这时，我慌了，我的耙上却稀稀疏疏只挂了几根。我急忙喊伙伴们帮忙。其中一个大哥哥告诉我要用力压住耙柄下端部分，且走路不要太快。我使出浑身力气压着，但柴还是不愿意缠绕我的小耙。不多时，小伙伴们已经捆成结结实实的一捆。我急得只哭。大哥哥跑过来安慰我，并动员其他几个伙伴帮我，不一会，我也有一捆了。背着柴，我到谷场去找父母。我想让村里的人看到，我是一个仅十一岁的女孩子也能和男孩子一样帮父母搂柴了。当时，谷场里的人都夸我。但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好长一段时间，我为此次逞强而自责。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他说，农活虽然大多是靠力气来完成的，但也需要知识、技巧和经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父亲希望我用功读书，学到更多的知识。他的话让我从自责与困惑中走了出来。从此，读书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十二岁那年，我考到城里读初中，接着上高中，考大学。姐姐也考上了中专。之后，父母随我们到县城住，我们一家人几乎没有再回过我们居住的村庄。因此，在搂柴季节，我恰在学校，没有机会也不想再去搂柴了。这倒不是我怕苦怕累，而是有一种阴霾笼罩着我的心灵。就是那时不少从乡下来的人没少给我们传递真假难辨的信息。他们说，前些年由于人为的搂荒草、铲草皮，砍树、滥垦、滥挖，以及养殖户与日俱增，载畜量超标等原因，导致那里草场退化、沙化、生态环境恶化的现象日趋严重。昔日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

然而，今年秋天，我和姐姐携母亲一起回村探亲，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通往村庄的路已由原来的土路变成现在宽阔的柏油路了。公路两旁种植了密密麻麻的枸杞和沙棘，红红的黄黄的果实，真是秀色可餐！百灵鸟在蓝天下翱翔，野兔在辽阔的草地上蹦跳嬉戏，更凸显了塞外张家口坝上独特的风光。

走进村庄，模样也已大变。原来的老土房没了踪影。红砖红瓦房一排排整洁明亮，大街小巷路面全部硬化，村里还建了文化宣传栏，上面宣传着国家政策、新人新事，呈现出一派新农村的景象。其中有一条标语让我很有感触“一个子女贴心，两个女儿称心，政府奖励扶持，老有所养宽心”。我和姐姐分享着这条标语，相视而笑了。如今村里人们用烧柴煮饭的事也极其少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烧煤或使用电器。村民们过上了丰衣足食、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们的所见所闻与人们的传说大不相同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们从一位乡亲口中找到了答案。他告诉我们，以前的传说并不虚假。而是近年来生态环境恶化的悲剧引起了各级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先后实施了退耕还林还草、严禁破坏草场、牲畜舍饲圈养、防风固沙、保护植被等一系列举措，才展现出了今天眼前的一幕。

此情此景又让我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 虽然现在搂柴的情景看不到了，但儿时搂柴活动作为历史的一页，已成了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生活情趣。每每想起，都是那么温馨，怎么嚼都是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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