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睡在母亲老房子的大床上，被滂沱大雨的声响蓦地惊醒。

被惊醒的梦中，母亲要离开北京，坚持不让她送。眉站在窗前看着离开的母亲蹒跚地走向车子，固执地不用人搀扶，短短的一段路，几次回头张望她住的楼层。白色楼栋的外立面密集的窗反射太阳刺眼的白光，她知道，母亲看不见她。

窗外的雨越来越迅疾，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雨点密集而有力，噼啪砸向玻璃。阵阵水雾被冷风吹进半开启的窗子，清扫过她的手臂，在空气中弥散。到处都是水声，和着潮湿把她包围。

眉起身离开母亲那散发着淡淡的茶叶清香的头枕，站在窗前看那条笼罩在雨中泛起青色水气的清水河，河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眉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北京，回家给母亲买的新房子，名仕乐居，就在河对岸。

母亲曾说每次看见那些密集灰旧的平房，心也变成灰色的。说她年轻时，父亲带她进城，要穿过遍地的油菜花，再背她渡过湍急的河流才能到达通往城里的路。年少时代家乡的河，沉淀着她的爱情。那些渡河的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眉站在窗前，看着水岸名仕乐居的新房子出神。

眉是把感情藏在心里不善表达的女人。记忆中，有多久没有牵过母亲的手？如果她的病快点好起来，她想，秋天的时候就能入住新家。明年春天，园子里的马蔺、大花萱草会艳艳地开，她一定牵着母亲的手，在混合着泥土和淡淡青草味道的林荫大道散步，在湖边纳凉。她要陪伴母亲在门球场打门球，在园子里，观赏香也香得矜持的紫薇、木槿、丁香花、黄刺玫,给绿得纯粹的茂盛的法桐浇水，她要牵母亲的手，一起喂那些在花园里稍稍驻足的鸽群……

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是幸福的。眉始终忘不了每当离开家时，母亲送到大门口的情形。车子驶出好远，回头，她依然站在那里眺望。母亲为眉回家亮起的那盏灯，是眉的牵挂。为了这份牵挂，她不会再漂泊远方，她要为母亲停留……

如果在秋天，母亲能好起来，眉会在名仕乐居的新家，为母亲亮起一盏回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