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全国书画等级考试的日子。

老父亲从四十里外的小镇来到县城找我的时候已近八点。担心老父已过花甲之年，且城里交通拥挤，便决计骑自行车送他。

考场门口人头攒动。红红的标语，五颜六色的彩旗，映着一张张稚嫩的笑脸。老父涨红了脸，近似自语地说：“今天，我要和小朋友一起考试了。”说完，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便径直走进了考场。

点燃一根烟，看着成群成群送子女参加考试的父母们。

“你家孩子上几年级？平时常练字吗？”

“我们家的上四年级，我每天哄着他练两张，老师说写得不错。这次报考六级。”言语中分明透出几分自豪与炫耀。

老父亲一生辛苦，忙忙碌碌；退休了，才觉得两手空空。

没事干，拉拉二胡？年轻时曾受爷爷影响报考南京艺术学院声乐系，没录取。一拉，搞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不行！养养鸟？玩物丧志，不养！那——练练书法吧；上班时忙东忙西忙公忙私，没时间，现在有时间了，补上这一课。

于是便沉迷其中，于是左邻右舍的春联也就成了他的“书法作品”，于是母亲便说，该吃饭时也不吃，你爸迂了。

“你家孩子考书法，还是绘画？”是一位戴着鸭舌帽穿着风衣的中年男子在问我，身边站着一位亮丽的女人。

“我？我——我送老父亲来考试……”不知怎的，我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鸭舌帽和亮丽女人“噢”了一声，好像在他孩子和我老父亲之间找不到谈资，转身又和别人继续攀谈起来。

太阳露出了笑脸，早晨浓浓的青雾也知趣地躲得无影无踪。知道老父亲爱书法，考试前几天，我趁在南京学习的机会，买了一套《三希堂法帖》送给他，父亲一看价——698元，懵了，在我讲了是和小商贩砍价，直砍到他翻白眼以100元价格买的后，父亲才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摇起头来。

已经有小朋友考试出来了，迎上了的是亲昵的拥抱和手里的冰糖葫芦。

老父亲也出来了，脸红红的。

“怎么样？”

“还行！”老父亲话语中充满了自信，笑得像个孩子。

附记：本文是2002年初冬的一篇习作。发表在当年《徐州日报（沛县新闻）》（2月3日）“百姓记事”栏目上。近十年了，偶然翻起，不忍舍去，遂重录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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