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三叠

寒石

又到中秋，又该吃月饼了。

中秋自然是要吃月饼的，都吃了几千年了，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地吃将下来，都吃成习俗、文化了。可是，我却有些腻了，烦了，抬头瞅瞅，夜空中的月还是几千年前的那轮月吗？手中的饼还是几千年前的那个饼吗？即便我，亦早已不再

是过去的我了。

月非月

古人眼里的月，是盏灯，亮在太阳下山后的夜空中。那时的月，是以一种温情的施善者的面目出现的，她启明人世，导引方向，脉脉含情，不似太阳那样盛气凌人、当仁不让。且月还会“阴晴圆缺”，分明是有神把持着，于是便祭之拜之，便有了中秋，有了月饼，有了中秋吃月饼的习俗。

然后来我们进一步“了解”到，月上不仅有神，还有宫殿、桂树、白兔、玉蟾，还有从人间千里迢迢、迢迢千里“奔”去的嫦娥，和吴刚，于是愈发向往之，祭拜之。人往往这样，有东西可吃，心情大不一样，吃着美味的月饼，祭月一不小心便成了赏月。文人们更绝，吟诗作赋泼墨，灵感汹涌，且有丝竹和鸣，美女相伴，中秋果然成了佳节，成了思念、团圆、幸福、浪漫的象征……

然而在我看来，月是坚硬的，冷酷的，甚至伪善的。我们现在知道，月是一个围着地球转的球体，是地球的卫星，所以才有月圆月缺。关于她的来历，至今众说纷纭，归纳起来不外乎分离、吸附、凝聚三说，有人称她是地球的姐妹星，这姐妹俩差异未免太大，十万八千里不止。月上没有灯，更没有神，甚至连所谓的温情、含蓄、诗意的月光，也是由于太阳光的折射所致。换句话说，我们的先人所认识的月亮只是假像，1965年，阿姆斯特朗先生登上的月球，与传说中嫦娥姐姐寄居的月亮，完全是 两码事：荒凉、空旷，没有水、空气，更没有什么宫殿、桂花树和任何生命形式；并且由于地球引力作用，人类两条健硕的腿在月球上基本不起作用，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是飞。从这层意义上说，鸟类也许比我们人类更适合在月球上生存。现代人之所以还要过中秋，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寄予中秋这个日子太多的个体情愫，月亮只是媒介，或包装，现代人一旦有了情致，媒介、包装之类都不再重要。

这样一个月亮，还会是几千年前的那个吗？

饼非饼

最初的月饼，据说是唐皇李世民犒劳一个叫李靖的将军的。李靖转战边塞，屡建奇功，八月十五凯旋归京。有个在长安通商的吐蕃人特向皇上献圆饼祝贺。李世民接过饼盒，拿出形似满月的圆饼，指着当空圆月，道：“应将胡饼邀蟾蜍（月亮）。”遂将圆饼分赠文武百官。

作为一种食品，那时的月饼是纯粹的，李靖将军倘地下有知，定不会忘记当年皇上赏赐的那枚“胡饼”的味道，或甜或咸或荤或素，一定不会含糊。相比而言，今日之月饼，从形式、内容、包装、功能，都有了太大的改观，它不再是一种纯粹的物质意义上食品。当你打开一盒月饼，你或许会发现内中“吃”的成分只占很小一部分，成了由头与陪衬，风头被豪华的包装和其它精美的“填充物”抢了去。这月饼还适合吃吗？谁吃得起这样的月饼？“买的不吃，吃的不买”，反正不掏自家的腰包就是了。古人有“买椟还珠”的说法，把它用到今日之月饼上，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今年市场又推出了用纯金纯银做的月饼，好！月饼发展到这步境地，已经没必要遮遮掩掩、羞羞答答了，不如这样直奔主题更痛快、爽脆！

只是，倘若李靖将军转世今朝，面对这样的月饼不知作何感想？

我非我

人口味的改变，有个渐进过程。童稚年少时，嗜甜食的多，商场货柜上许多儿童营养品大都是甜味的，这跟母乳味道有关，属于生理性口味依赖。及长，口味开始呈现多样化、个性化趋向，咸酸苦辣麻臭，各有所好。我口齿不济，满嘴蛀牙，痛将起来上下左右呼应，疲于应对，便是幼时嗜甜食之缘故。早餐泡饭，不愿啃咸菜，母亲赐恩加一勺红糖，很解决问题；放学回家，饥肠辘辘，盛碗冷饭，冲上开水，复加红糖一勺，乐得其所；晚上临睡，偷偷往嘴里塞一块板结的红糖块，连梦都会变得甜津津的。月饼之于我，属于“天堂里的美食”，想都不敢想。中秋临近，偶尔有客上门，赠月饼一枚，得四分其一（我们兄妹四个），如获珍宝，小啃一角，呡着，细细品味，那份香甜油润，萦廻多日不去。

岁月荏苒，转眼人到中年，口味也随之大变，除了甜，什么味道都好商榷。面对月饼，一不想吃，二不敢吃。不想是嫌它甜腻，高糖高脂肪已不在本人味觉愉悦范围；不敢是怕吃了长膘，本人虽未到肥胖程度，听人感叹减肥瘦身之艰难，心有余悸，何况有关月饼发霉长毛生虫抑或隔年陈馅之谓时有所闻，不敢越雷池矣。我还是我吗？

又到中秋，又该吃月饼了。可是，月不同，饼大异，我非我，这样的中秋，

过过也罢，这样的月饼，还吃它作甚？

《阜新日报》链接：

http://60.18.129.39/fxzmb/html/2010-09/25/content_13006.htm?di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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