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双棉鞋

文/蔷薇

两年没再做棉鞋的母亲，竟然动起了针线活，让我颇感惊讶。

不可否认，母亲在做鞋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经过她的精心裁剪和穿针引线，一双双棉鞋在冬季里散发出独特的温暖，帮我们抵御着一个又一个严寒。记得小时候，每逢冬季来临的时候，母亲总要给我们缝制几双棉鞋，家里大大小小，无一遗漏，年年如此。

上了年纪以后，母亲的眼睛不好使，经常找人帮她穿针穿线，再加上做鞋的碎布头越来越少，于是我劝她，别再做鞋了，穿不了那么多，以后需要的时候就买吧，花个十来元钱，多省事儿，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看着家里这几年存放着大大小小的棉鞋，母亲似乎很满意。当她在某个夜晚为我的孩子赶制一双小巧的棉鞋时，长呼一气，似乎卸下了生活的全部重担。“这可能是最后一双棉鞋了，不服老不行，眼睛跟不上，连线都看不见了。”而母亲也确实停了下来，两年没再做针线活。

然而，从舅舅家回来以后，母亲翻箱倒柜，从橱底下找了鞋样和棉絮，剪了些旧衣服，一针一线地缝起了鞋面。看着母亲往鞋里添加一层又一层的棉絮，我忍不住好笑：“妈妈，谁还需要这样厚实暖和的棉鞋？”

没想到母亲一声叹息：“是给你舅舅做的，都三九了，还穿个凉拖鞋，我看着都冷。”

我的心猛地一揪。舅舅小母亲几岁，自从舅母瘫痪以后，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庭，庄稼活样样到，家务事自己做，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舅母，不到五十的年龄，却是满头白发，一脸沧桑。缺少女人操持的家庭，日子过得也是一片零乱，每年春种夏耕秋收冬藏的时候，母亲都要赶去舅舅家，帮忙做些家务活。用母亲的话说，能凑个忙就去伸把手。然而，我没有想到，舅舅家的日子竟然过是如此窘迫。

母亲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得艰难而缓慢，却专注又执着，长长短短，细细密密。看着她不停地找剪刀、寻针线，手指比画着尽寸，我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母亲确实老了，刚刚还拿在手里的工具，再用的时候就不知道搁在哪儿，找出来以后又骂自己糊涂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做鞋的信念，因为驻留在她心里的那一份手足之情，虽年久，却毫不褪色。

一个星期后，母亲用心缝制的棉鞋终于成形。眼看着腊月见底了，母亲将她的“最后一双棉鞋”托人稍给舅舅。但我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双棉鞋。

但愿这双棉鞋能温暖着舅舅的整个冬天，以及他人生里的每一个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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