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念

年仅四岁的女儿去姥姥家已整整五个月了。姥姥家的大城市离我这偏僻的小乡村有三千多里。

女儿去姥姥家是妻送的，本来我也想去，可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最终没有去成。在德州火车站，我把她们母女送上火车，女儿发现我没有上车，满脸的着急：“爸爸怎么还不上车？”“爸爸家里还有事，来，和爸爸再见。”妻安慰着女儿说。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女儿一下子没了精神，她痴痴地望着窗外频频挥手的我，轻轻地摇着她的小手。我分明看见她眼角有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滑下。我使劲地挥着手，直到列车走出老远老远。望着奔驰而去的列车，泪水悄悄地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是女儿的第一次远行。从哇哇落地到蹒跚学步，从嘤嘤学舌到顽皮淘气，女儿一时也末曾离开过我，在我怀里，在我背上，在我的一品屋，在我的办公室，处处留下了女儿真切的童年故事，真切的喜怒哀乐。

女儿出生时一个劲地哭个不停，怎么也哄不好。细心的妻发现女儿心口处有个骨状的东西随着哭声一起一伏的，这可吓坏了初为人父的我，顾不上吃饭我骑车直奔十几里外的诊所，待嗑头作揖说尽好话请来大夫，女儿已安然入睡多时了。大夫的诊断是：一切正常。

女儿的名字是我遍历群书查出来的，丹阳寄托着我对女儿的殷殷厚望，盼女成凤，天下父母谁不如此!女儿的名字也牵动着千里之外的小姨，姝含这个名字深深包含着小姨对女儿的美好祝愿和祈盼。女儿叫：丹阳(阳阳)，陈姝含。

女儿是幸福的，尽管我们的条件极其有限，但有请长假在家照顾孩子的妻的一心一意的呵护，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女儿会说话了，女儿站起来了，女儿能走路了……女儿给我们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妻的假期到了，单位已多次来人“商讨”上班事宜。通过协商，休假近两年的妻终于上班了。也该上班了，女儿已近两周，已长大了。

女儿一周多到四周的那段日子是我和妻最忙碌的日子，她早起上完课回来，我去上班；我回来，她再走。

我的工作比较轻闲，每天到单位签上名，基本上就是自由人了，自由的我就急着赶回在单位家属院的家去替换照看女儿的妻，妻上课的时间比较严格，准时准分的不能耽误。妻去上课的时间，是我照看女儿的时间，我照看女儿的时间，是多出故事的时间。

那是夏日的中午，烈日炎炎。忙了一上午的我吃过午饭已是倦怠不堪哈欠连天了，可饱睡了一上午的女儿却精神抖搂地满屋子跑来跑去。斜躺在沙发上照看女儿的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惊醒了——拉了一地粘了一身的女儿正用她臭哄哄的小手在我脸上蹭来蹭去。睡意正浓的我怒火中烧，高举的大手狠狠地落在正怯怯地望着我的女儿的屁股上。女儿哇地哭了，我抱住女儿也哭了。这不是仅一周多点的女儿的错，这是我的错误我的失职，女儿怯怯望着我的双眼是我今生灵魂的震颤。

我的工作惭惭紧了起来，自由度较以前大大降低，我不得不把女儿带到办公室边工作边照看她。好在单位大人员多，主席并没有注意到带孩子的我，我的工作完成的还算及时出色。那天，单位突然集合开会，手足无措的我只好抱着女儿躲到大会议室后面的角落里，把女儿独自一个留在办公室是万万不行的，女儿不依，我更放心不下。望着满屋子的人，不安分的女儿坐不住了，她挣脱我的手和我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正在主席台上做形势报告的主席发现了女儿，他铁青着脸大声问：“谁家的孩子？这是会议室，不是托儿所!”女儿慌忙跑回我的座位，一头扎到我怀里。我没敢吱声，紧紧地抱着女儿，头压得低低的。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躲在角落里的我，主席瞪着大眼直视着的我：“你的孩子？”万幸的是主席没再进一步地深究，说了句“下不为例”又继续他的报告了。女儿静静地偎在我怀里，直到散会再没说一句话。

一朝被蛇咬，我再也不敢把女儿带到单位，只好在我开会的紧急时刻把不到两周的女儿锁在家里。每到此时，爬上沙发坐到窗前的女儿总是泪眼汪汪的：“爸爸，你可快点回来呀。”

“就五分钟，五分钟我保准回来。”我拍着胸脯向女儿保证。可我的保证不过是哄骗女儿的美丽谎言，开会的时间五分钟是远远不够的。那次，主席在台上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散了会待我急急地赶回家，哭累了的女儿已斜依在沙发上睡着了，嘴里还不断喊着“爸爸，你快回来”的沙哑呓语。

送女儿去姥姥家是在金秋的十月，是越来越重的工作压力和乡下低劣落后的生存环境迫使我和妻做出的果断而无耐的决择。姥姥退休在家，老爷是主治医，小姨是大学生，将孩子送到这样的家庭我一百个放心，只是我舍不得朝夕相伴年仅四岁的女儿如此远行，我知道，女儿此次一走，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少了女儿的小屋，格外空旷，格外沉寂，我和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每天都到深夜。我的“一品屋”写着这样的一首小诗：

趣事多多心中记，

亲情绵绵梦里忆。

四载岁月多欢喜，

心爱小女哭笑啼。

父思女念情切切，

泪眼送别两依依。

今日苦思为明日，

盼女成凤登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