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寨

余良虎

山青水绿麦梢儿黄了。喜欢摄影的禧哥问我：有时间没？咱们回老家去住两天，上一趟青山寨！我欣然应允。

青山脚下，有一个宁静的村庄，那是我的故乡。山之巅，有两个寨子，东寨和西寨。寨因山而得名——青山寨。是哪朝哪代建的，无从考证，反正年代久远了。听老辈子说，是往份儿人为“躲反”而修的。“往份儿”是哪门子的“份儿”？只有“往份儿人”知道。

在家的时候，经常上寨子上去砍柴。那时，男孩子七八岁就开始上山砍柴，“供灶火”是我们的“天职”。我们这一带人多柴山少，附近的柴山都砍成“光秃山”了，得到很远的山上去砍。山背后寨那边就是我们常去“光顾”的地方。所以，偷柴是常干的事。鲁迅先生说，偷书不为窃。我们这里偷柴不算贼。偷得寨那边的人家防不胜防，大为恼火。其实，我们也不情愿，民以食为天。天天得动烟火做饭吃，不可能烧腿杆子吧。更何况，一天到黑只能砍一捆柴，还饿得咽肠气断的，谁愿意受这样的罪？

我们在三哥家住下。三嫂说，近些年，庄子的人口在慢慢地减少，加上国家实行封山育林，退耕还林，山上的树木渐渐地长起来了。现在，很少有人上寨。

是的，农村都用上了电器，液化气，沼气。烧柴禾的时候自然就少了。

翌日一大早，我们就背上“装备”上寨。三哥说，把刀带上，多少年没人走，有些地方怕都没路了。

一路上，布满荆棘。小时候跟放牛娃一起牧羊、砍柴走的“毛狗子”路，全被茂密的丛林遮掩。留下的，是童年一路遗落的旧梦。我的耳畔仿佛回响起牛铃铛的叮当声，放牛娃那粗犷的山歌调子……

猫着腰钻过一段遮天蔽日的林子，好容易重见天日，眼前豁然开朗。青山寨已近在咫尺。

登上山顶。我放声大吼一阵。这时，惊动了几声狗叫。莫非这荒山里还有人家？我们准备了打狗棍。走近时，林子里钻出一条不太大的白狗，还有三头牛。原来是一只“牧牛犬”，在我们这里，狗放牛还是很新鲜的。我从背包里掏出干粮贿赂它，好让它不再狂吠，我们给它们拍照。几块面包就让这家伙化敌为友，摇起了尾巴，还很配合我们，这狗东西，挺通人性的。

到了寨子。由于年代久远，早已是残垣断壁。爬上岌岌可危的城墙放眼望去，真是“一览众山小。”大有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绵延起伏的山峦苍苍茫茫，云蒸霞蔚，一望无际。

从瞭望孔向外瞭望，两个寨子相隔不到两里，中间有一段城墙连接，有点像万里长城的味道儿。不过它们的功能是一样：防御工事。不由得遐想烽火连天的峥嵘岁月。

我记起了童年的一段趣事。

有一天，我和伙伴们上寨砍柴。在寨子上玩得昏天黑地，竟然忘记砍柴了。没砍柴回去是没法向大人交差的，定是一顿饱打伺候。这时，有人发现，寨下边有一大码捆好的柴禾。是五队砍的窑柴。大家不约而同眼睛发绿：有救了！

一番周密布阵：兵分两路，从城门下去，一个在城墙上放哨，劳力粗的分头向上掮柴，一场“偷袭”打响了。不一会，一人一捆干柴到手，大家乐颠颠地掮回家。

20多年过去了。当我和禧哥坐在寨子上说起这段往事时，他很感慨地说，要是放到现在再也不会有人干了！

是啊，如今的青山寨，不再是荒山秃岭。满眼是苍翠欲滴，绿汪汪一片。连空气都是绿的，一伸手就能掬一捧绿来。向下俯瞰，那碧波荡漾的青山，泛黄的麦浪，绿树掩映的村落，交织成色彩斑斓，层次分明的画卷。

青山青了，青山还原了它的本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山的时候，我说，给三哥带点柴回去。禧哥笑，他们连柴灶都没有，用得着吗？

（原载《商洛日报》2010年7月8日）

商洛日报网http://eslrb.slrbs.com/slrb/20100708/index.htm

西部网：http://epaper.cnwest.com/slrb/html/2010-07/08/node_12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