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老街:古老的埠口与如梦的繁华
luyued 发布于 2011-03-09 11:02 浏览 N 次谷城老街:古老的埠口与如梦的繁华
在汉水中游的西南岸,在清浅透明的南河边上,座落着一个精致优美的小城。走进小城,几条被岁月打磨得溜光水滑的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如纤细柔韧的藤蔓,牵系着一栋又一栋飞檐翘壁式的明清建筑群落,那木门白墙黑瓦,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悠久与沧桑。临街已经有些腐朽掉漆的黑色木板墙壁,向人们昭示着它曾经的热闹喧嚣与繁华。这,就是闻名遐迩的鄂西北谷城县城关镇老街明清建筑群。
如果时光能够回转倒流,我们可以看到这座始建于元末明初的码头的兴旺与发达。中码头,顾名思义,就是中间的一座渡口。古往今来。一座城市的形成,历来与水息息相关,丰沛发达的水系,既是为了满足南来北往交通的便利,又是为了满足城镇人口的日常生活所需,同时也是城镇安全防守的天然屏障。中码头所在的位置,完全符合建设一座小城的必要条件:以长江第一大支流汉江为分野的谷城,西边是逶迤莽莽的秦巴山脉,东边是一望无际的江汉平原。连绵的群山如同巍峨的城墙,滔滔的汉江就像一条巨大的护城河。县城以北的北河(古称筑水)和县城以南的南河(古称粉水),分别从县城两边注入汉江,形成了“三水绕城”的半岛风光,是历史上的“南船北马”的交汇之地。在这座小城的南面,就是旧时最为繁华的商埠——中码头。当地人将临南河的渡口称为上码头,临汉江的渡口称为下码头,上下码头之间则称为中码头。经中码头街到汉江边,仅有1500米的距离,汉水又是汉江之要津,上可达陕南、川北;下可至江汉平原,沿江而下可至出海口。老街当时的繁荣正得益于这一地理优势,形成了三神殿巷、老街、五福街、五发街、米粮街、新街、河街等7条主要街道。
这里沿街的木楼一般为二层楼房,每层木楼都有一道宽宽的屋檐,是为了用于下雨天商家做生意或是给路人避雨之用。第二层过去主要用于储存货物或外来客商临时住宿,所以比第一层要矮。整个老街上的建筑,多以黑色基调为主。有人说,因为黑色主水,而那时的建筑大多为木板结构,以水压火,以保护木楼的安全吧?老街的总体布局显然不是自然村落式的,它根据地理特点,随弯就势,由纵横交错的小道和相对整齐的建筑物,构成一个具有整体布局感的建筑群。其中大多是三进、四进或五进的弄堂。一个门进去,是一个长长的弄堂,弄堂两边一般就是两相对应布局的房间。少则六间,多为八间与十间。弄堂中央一般都有“天井”。这种弄堂格局类似我在西递与宏村看到的民居建筑布局特点,却没有西递与宏村民居建筑的开阔与亮堂。这显然是过去每户人家的经济实力差异在建筑风格上的具体表现。当年,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货物,都要通过中码头转往各地。中码头,便在日起日落间吞吐着货物,兴旺着一个小镇,方便着天南地北的客商和行人。从现在依稀存在的景象,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满河船桅,贩夫走卒,熙熙攘攘。小船划向大船,大船靠向码头。沿河街上,卖油条豆浆的、卖茶叶卤蛋的、卖日用百货的、还有耍把式卖艺的,从老街一直摆到渡口,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光腚戏水的半大孩子手扒船帮,露出半截身子踩水;钻出船舱的船家女人,眺望着街上成衣铺的花衣裳;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客人急急的上船或是登岸,一行行壮实的脚夫,弯着壮实的腰身,挥汗如雨,把货物背出或是背进船舱……江南各地的日用百货、川陕等地的土特产品,仿佛又在船老大和经纪人的吆喝声中成交。
随着时光变迁,陆路和航空等交通事业的发达,人们过去主要依赖的航运事业日渐式微,渡口的衰落也就不可避免,当它失去了交通枢纽的优势后,城市的商业政治文化中心也开始转移,喧嚣了几百年的渡口开始门前冷落鞍马稀,一天天地显出了它的败象。
晚上散步的时候,我常常喜欢徜徉在这些明清的建筑群的小巷中,有时,还进入到人家的庭院中去,细细地端详抚摸这些白墙黑瓦,从窄小的天井口里仰望星空,一种久远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激活了我一些逝去的记忆。幽深的小巷中,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木椅上,在门前摇着蒲扇聊天,谈论着各自年轻时候的故事,或是回想起曾经辉煌的祖先。老式的理发店里,笨重粗大的木椅静静地立在哪儿,戴着老花镜的理发师傅,正寂寞地等待着客人的光临,进出理发店的,只是和他一样老的老头儿。一个懒懒的汉子,斜靠在自家里的小木桌上,就着一碟水煮花生,一碟卤猪头肉,一碟红辣椒和着蒜泥拌豆皮儿,一边津津有味地喝着黄酒,一边看那黑白电视机播放的肥皂剧。一条黄狗,卧在门槛旁,慵懒地打着哈欠,看了我一眼,又懒懒地扭身睡去。昏黄的路灯下,几个小孩子欢天喜地的跳皮筋,唱儿歌,无忧无虑。我一面在这寂静的小巷中漫步游走,一面想象感悟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人和事,想象着那逝去的市井繁华,那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百样人生,想象他们人生中的忧喜交织、哭笑交错、沉默欢歌,荣辱沉降。月华如水,低头沉思,一首小诗猛然跃入心头:“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清·纳兰性德《浣溪沙》)竟不住在心底轻叹:人生百年,亦如流水,荣辱悲欢,也只是过眼烟云。时间这条河流,漫长的是眼下,过去的是瞬间,一切的悲喜,在时间的眼里,都是如此地轻盈而不堪一击。
常常感叹于文人的魅力,竟能把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而我,面对这座生长于斯的百年小城,眼看着它一天天不可避免地老去坍塌,被现代文明逐渐吞噬,却无力用稚嫩的笔,为它和后人留下一些记忆,惟有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本文载于《中国交通报》2007年9月14日A4版“交通文化”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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