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又闻叫卖声

冰棍，好冰棍——！

一个盛夏的中午到乡镇出差，刚一下车，这熟悉的叫卖声使我的心灵猛一阵的颤抖……。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自己在烈日烘烤下发出的稚嫩而又无力的声音，我不得不转过身去，在刺眼的阳光下寻觅着声音的方向……。

对面一行树萌下．一个头戴草帽看上去很精干的小伙子在面对着人群，低沉而又羞涩地扶着自行车上的冰棍箱子用企盼的目光招揽着买卖。一种由然的幻觉使我不能自己．这，这不就是我吗?眼睛一下子发起热来……。

十几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

1982年7月的雨天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可对自己来说是无法回避而又无奈的。土屋外的雨声急促而又不合规则地伴随着风的摇曳哗啦啦地敲打着我的心坎，自己的命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摇，眼泪打湿了落榜通知书……望着母亲那无助而又疼爱的目光，我大声地哭了：“娘!您别难过，我替您干活，让妹妹们去努力吧！”母亲一声没吭，拿过了我的通知书，“孩子，再去复课吧，你老师不是说明年一定能考上吗?”望着母亲焦虑的目光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着泪水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还有三个妹妹也需要上学呀。从此，我成了一个沉默的农民，在母亲的指导下躬身在荒凉无边的盐碱地里……。

那年的夏天，记忆中不算太热，只是感觉到沉沉闷闷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刚从母亲那布满老茧的手中接过锄头的时候，不敢看母亲疼爱的眼神，只是紧咬着牙把泪水吞进了肚里，沉闷着从心里说：娘．我能自己学习。从此，我便坐在玉米地里，把脊梁让给烈日烘烤着，一手拿着粗糙的饼子和咸菜，一手拿着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自修大学的书本，心里涌动着不灭的炽热和渴望。

记不得是哪一天，同村的朋友忽然给我说了一件事，让我一晚上没睡着觉。去卖冰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好歹自己也是县二中的高中生啊，不去，不去，可是仔细想一想也觉得没有不去的理由。白天天太热，又安不下心学习，去试试吧!于是自作主张，把家里的一个方木箱子用钉子使劲地钉紧了，木箱里边用棉絮贴了厚厚的一层，然后用塑料布封住(以作保温用)，再在箱子上面开一个天窗(用来掏冰棍)，这还算科学的冰棍箱也就制作完成了。从母亲那里拿了本钱(说是借)后就加入到了卖冰棍的行列里去了。开始，总是感到别扭，要是碰到同乡、同学、朋友该怎么办呢?总想找一个法子隐蔽起来，对!戴上草帽，见了熟人就低下头默不作声，只管把行车骑得飞快(才不管你买不买冰棍呢)。为了避开害羞和麻烦，我把卖冰棍的地点选在了很远的村子。

冰棍！冰棍！冰糕！冰糕！怎么找不着调呢?于是就跟在别人后面学着叫卖，终于有一天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别人悠扬的叫卖声吸引着一群又一群的人去买，而自己的却没有人问津。眼看着冰棍就要化了……。

冰棍．好冰棍……!这下可真豁出去了。

哎，这一声还真有吸引力，一些哇哇乱叫的小孩们便拿着零钱跟在自己后面追起来。折腾一天下来，一盘点，一天挣了四块九角伍分钱，干！于是自己便在夏天的酷热里吆喝起来。这买卖也得靠老天，有时候自己上满了箱子刚上路，天就下起雨来。这下可惨了，自己淋了个落汤鸡，冰棍没人要了，贱卖也没人要。完了，好端端的一箱子冰棍就化成了冰水，只好心情不悦地带回家给朋友们喝，给邻居喝，给家人喝，自己来气了也咕咚、咕咚地喝上几口以解闷气。买卖做了一个月．收获不小．还了借母亲的本钱，还有几十块钱。妹妹们就吵着要本子、铅笔，一人一份后还有些节余。

冰棍，冰棍，好冰棍——！又一声沉沉的叫卖声唤醒了我，望着不远处小伙子招揽顾客的身影，自己情不自禁地用手抹了抹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棍！好冰棍——。

原载 2002年《东营日报》。

作者简介：程建国，笔名：荒原。中国大众文学学会理事、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东营市作家协会理事、利津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文学作品集《探索者》、《风雪铁门关》，历史人物传记《中国清代著名百官》，长篇历史小说《铁门关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