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 茶（散文）

张儒学

正值初春时节，同伴相约沿山爬去山顶上那片茶林，既可借以“春游”，又可采得开春后嫩嫩的春茶，着实让我们兴奋不已。暖暖的阳光沿头顶直照下来，我们说着笑着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中上攀爬，气喘吁吁，但从那一路的欢歌笑语中，不难看出大伙儿都跟我一样从心里高兴。那是10多年前我在小镇上打工时的记忆，仿佛那时在半个月才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偶尔去山上采茶时我们却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快乐而开心地自由飞翔和歌唱，那时的情景却点缀着如今我许多温馨而无聊的日子。

不一会，我们便爬上了山顶，在那一片看似早已荒芜的山林中，那些低矮的茶树依然一行行地排列整齐。在那些茶树上，又挂满了嫩嫩的新芽，大伙围上去，在那些茶林中去努力采摘着嫩嫩的茶尖。我环顾四边周，头顶飘浮着蓝天白云，身旁萦绕着还未散尽的雾，再低头一看，山下便是我们打工的小镇，虽然看得见，但却听不见那烦杂嘹人的喧嚣声了，自由自在地在另一片天地里游历。

同伴们各自沿山去采茶，一会儿就隐身于茶树草丛中，如果不是说着话，就难以想象到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存在。这时，我偶尔想到有人说过，这山上有蛇，越想越有点儿害怕了，唯恐一下子从身边窜出一条大蛇来，那不会把我吓倒么？其实不用听人说，也会想到这么大的山，必定会有大蛇的。心里越这么想着，就越不敢往前走，只站在那儿，用眼睛把前前后后都认真仔细地看看。可在阳光的映照下，树叶与杂草遍地都是，怎么也看不清，相反的越认真看眼睛就越花，心里就更发慌……世间万物都一样，越想把它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越看越朦胧，反而让人寸步难行，与其说这样，不如不看。

我在心中这样想着，那紧张的神情一下就消除了。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大着胆像同伴一样沿山采摘着茶，时而与同伴相遇，一看他们的口袋里多我好多茶，还有那脸上的微笑与高兴的神情，我的心情也像这三月的阳光暖洋洋的。在采了好一阵后，大伙又聚在一起，吃着随身带来的水果与糕点，以休息一会。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今年我们来这里采茶，明年还能不能来采哟。”这一句话似乎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大伙儿明白其中的意思，打工仔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今年在这儿打工，明年就不一定在这儿打工了，如果不在这儿打工，谁还会来这山上采茶呢。

记得去年我们上山采茶时，一位姓范的打工妹也说过：“今年来山上采茶，明年还能不能再来哟！”我很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作为打工仔总是为生计而奔波，今天在这儿打工，说不定明天就去了那儿，因为他们的身份注定是漂泊不定。果然，没过多久，她经历了一场婚变，让本来天真的她，变得沉默寡言，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转眼间就没有了。走投无路时，最后选择去了广州打工，以换个环境，去寻找新的生活。

随后，大伙儿又继续分散开去，走进那一行行的茶树丛中，继续采摘嫩嫩的茶。太阳越来越直地从头顶照射下来，照在茶树上，也照在身上，茶树也难以挡住太阳了。但大伙儿热情丝毫未减，相反的说笑声变得更加的热烈起来。这时，茶树林中有一位采茶的当地老人，他告诉我们，这片茶林原来是村里集体茶园，好多年前，这个镇上没有厂矿企业，当地人就把这片茶林当作“摇钱树”，不分白天黑夜，更不管山高路陡，去给茶树除草、施肥、修枝。在开春时，采茶的全村男女老小遍坡都是，热闹极了。后来，这个镇被划为开发区，大小厂矿企业落户小镇，而这里的人们纷纷进厂干活，谁还来问津这片茶园呢，自然而然就荒成这样了。

老人说，他已60多岁了，每年开春后，他尽管爬山这么费力，仍要来采茶，好让自己尝尝这新鲜的茶，更是让自己看看这片茶园，因为这片茶园是他们那代人从开荒到栽茶树，曾洒下多少汗水与心血，到后来这片茶园成为村里经济的主要来源，为村里人的吃穿用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却成了一片荒林，真让他感慨万千。

于是，眼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口袋里的茶已采得满满的，准备回家去，但有的同伴说，还采一会，难得来一趟嘛。有人建议该回去了，因为肚子饿了。尽管已筋疲力尽，但大伙看着这满满一口袋的茶，这真算是今天的一大收获，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有人建议，我们何不去请教一下这位老人，茶采回家要怎样才能炒好呢。老人说，先炒了再用手搓，搓了又再炒，炒了又再搓，反复两次，就用小火熏干。这当中工艺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揣摩，但最主要是要有耐心，火大了就会煳，煳了就可惜了。最后，老人还一再叮嘱我们：“炒茶要细心，跟做任何事情一样，精工细作出来的茶，方为上品。”

虽然过去了10多年了，但我仍记得那时采茶的情景，因为那时的生活中充满着艰辛，那时的记忆里浸透着梦想，那时的微笑洋溢着自信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