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烹》发表在8月6日《烟台日报》半岛生活周刊“围城内外”栏目。

女为悦己者烹

文/胡里

昨晚，先生在电话的那端，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轻地对我说：“真想念你做的家常菜呵。”

这句话，如春风化雨，瞬间滋润着我干涸的思念，随之升腾起淡淡的陶醉。为人妻者，最大的满足，莫过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爱人欣赏和惦记着。
先生已外出一段时日了。这些日子来，我总在暗暗地为他担忧。豪华大餐，是他经常可享的肴馔，可他却偏偏不爱。每次归家，人都要消瘦憔悴一些。记得去年冬天，他应邀去浙江作画。朋友餐餐盛情款待，竟致他急性胃肠炎发作，好在他常年勤于锻炼，身体根基不错，因而很快就痊愈了。

男儿志在四方。许多次与先生握别时，我都平静地把微笑写在脸上。我想让他感到我的坚强，想让他放心地走远，也想让他拂去内心的离愁。但每当我默默地独自转身后，总会发现，自己的眸中，已有热泪悄然盈眶。

先生在家时，喜欢吃我做的家常菜。他常对我说，惟有家常菜养人。那些所谓的燕窝、鱼翅、海参、鲍鱼、龙虾之类的名贵美食，浅尝犹可，日食则伤人。

我学习烹饪，是在成家之后。虽然作为女子，下厨本是份内之事，但在此之前，对于厨道五味，我一窍不通。那时我们常常牵着手，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去寻找有特色的风味小吃。有时先生也会亲自掌勺，为我烹制一桌丰盛的佳肴。日子久了，虽先生默不作声，但总这样坐享其成，不免心生愧意。恰巧在那期间，听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先抓住男人的胃。”——此话如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震醒我原本愚钝懵懂的心思。惊慌之余，遂痛下决心，欲拜师学艺，修炼厨道真味。

近水楼台先得师。我的师傅，便是先生。有时看着他挥毫泼墨的儒雅样子，很难想像他也是位烹调高手。师傅言传身教，循循善诱；徒弟也算虚心好学，过不多久，我便能独当一面了。

先生说，烹饪如作画一样,得靠个人悟性。平日里，我常翻阅一些菜谱；出去就餐时，遇到心仪的饭菜，也会多留意一下。如此勤学苦练下来，再加上一点小悟性，我的厨艺突飞猛进，渐谙门道。出品的饭菜，也有模有样。先生常夸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喜欢为先生下厨的感觉。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愉悦的享受。每次入厨，净手整衣后，系上漂亮的围裙，迈着轻盈的脚步，哼着轻柔的小曲，自己的心情，便如放飞的鸟儿，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这一刻里，锅、碗、瓢、盆与菜、米、油、盐，便会在我的指尖飞舞，恰似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合奏出一曲轻松和谐的交响乐来；在这方天地中，我是主宰者。挥动着手中亮晶晶的铲勺，犹如指挥家挥舞着乐棒，也如魔术师演变着戏法，或炒、或煎、或炸，或煮、或焖，用不了太长功夫，原本活生生的鸡、鸭、鱼、肉，以及五颜六色的蔬菜、瓜果，便会逐一出炉，装点入盘，成为一道道赏心悦目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餐。心中也会产生小小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与爱人分享自己的成果，更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乐事。与先生围坐在精致的餐桌前，品味着合口的菜肴，共饮一杯香醇的葡萄美酒。在那个时刻，心头宛若有兰花，静静地开放，散发着清幽的芬芳。甜蜜的沉醉，会慢慢地染红我的面颊。

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失败的时候。烹调也一样。有一次，因为我的马虎与匆忙，出锅的饭菜，味道不佳。我吃了几口，便觉难以下咽。推开碗筷，抬起头来，看到先生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我大感诧异，好奇地问他：“哥哥，你不觉得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吗？”没想到，先生笑着说：“不呵，只要是小妹做的，我都爱吃呵。”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先生喜欢我做的饭菜，并非因为我的厨艺如何精湛，而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份深爱呵。

女为悦己者烹。先生不在家时，我常在单位的餐厅吃饭，或外出解决。这个星期天，按照惯例，我多准备了几个菜。可待到下锅时，我忽然感到，自己已没有了往常浓厚的兴致。我知道，我下厨的动力和热情，全部来源于先生。他仿佛是我今生久远的客人，我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若没有他的赏识和共享，我所做的一切劳动，便变得索然无味，不再快乐。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时，先生又打来了电话。我说：“哥哥，我买来了你最爱吃的芒果和草莓。”先生说：“好呵，谢谢小妹了。就请小妹替我代劳吧。”几乎是在同时，我们一起大笑起来。这个时候，亮闪闪的阳光破窗而入，照射在宽阔的书案上，顿时温暖了我握笔的手，也温暖了我寂寥的心灵。刹那间，我感到自己不再孤独。幸福如一池清澈的春水，欢快地流淌在家中的每一寸角落里。

生活就是这样，于细微处见真情，于平淡处显幸福。

胡里写于2008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