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蒲扇

老屋的房前屋后，祖母种满了棕榈树。

每年的五六月，门前的棕榈树开出嫩黄的花朵，树顶端冒出青黄的嫩叶。这时，祖母就搬来木梯，招呼我帮她割棕榈叶。我“蹭蹭”几下爬上木梯，高兴地挥舞着镰刀，割下一把把嫩叶，扔在树下。树下的祖母乐呵呵地数着，一面嘱咐我小心，一面用细线把嫩叶一把把对折扎好。不一会，扎好的棕榈叶堆成小山般高，祖母就一一搬进厨房，放在大锅里煮。等到青黄的嫩叶煮成了浅黄色，祖母就利索地用铲子把它们从锅里捞起来，盛在水桶里。不等祖母吩咐，我就屁颠着把煮好的棕榈叶提到小河边，一把把清洗干净，摆放在青石板上晾干。晾晒了三四天的棕榈叶，逐渐晒成了干净的白色，就一把把收起，串在柴草间的长竹竿上。

农闲的午后，祖母在门前棕榈树下摆上一张半高的方凳，拿来小锤子，戴上老花镜，就准备编织蒲扇了。祖母用针把棕榈叶一片片均匀地挑开，摊平在方凳上，上下翻飞地编织，时不时用小铁锤子“砰砰”地捶匀捶平。我就守在祖母的身边，蹲在地上玩蚂蚁。时不时央求着祖母，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给我听。祖母就停下手里的活，喝口茶，眯缝着眼睛，就“从前”“古时候”地讲开了。我坐在小凳子上，托着腮帮子，听得如痴如醉。

小半天的功夫，一柄洁白，心形，散发着清香味的蒲扇就编织好了。祖母满意地拿在手里摇两摇，眯笑着说，“可以换到一把盐了！”而我欢喜地从祖母手里接过蒲扇，把准备好的红毛线做成穗子，穿在扇柄上的小眼里。“阿婆，这样扇子更好看了，还可以帮我换到一条手绢吧！”听了我的话，祖母乐得一脸的菊花，“就你鬼精呢！等着！”

等到禾苗卯足了劲儿要抽穗了，祖母床头的木架上挂满了白得耀眼的蒲扇。祖母满足地看着这一木架的蒲扇，收起，叠放在竹篮里，挑着到集市上去卖。这一天，我都会站在村口，甜蜜地等待着。夕阳下，看着远远而来的祖母，我如山雀般地扑棱着过去。“阿婆……”我挽着祖母，撒着娇，手就伸进了祖母的口袋里了。“馋猫！就你馋！”祖母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用买给我的花手绢包好。“三人分着吃哦！别闹着吵架了！”不等祖母的话完，我早就飞奔往家里跑了，祖母在身后忙不迭地叫唤着慢些跑。

夏夜，风轻柔柔地吹，飘着木荷的花香。我们姐弟三个挤在竹床上，数着天上的的星子。祖母摇着蒲扇，轻哼着歌谣，哄着我们睡觉。祖母小扇轻摇着，歌谣软软，花香缕缕，我们的梦里都是一片的蜜甜。

祖母一年又一年地编织蒲扇，我们在甜蜜的希翼里一天天长大。而今，祖母已经龙钟，再也不能编了蒲扇给我们换糖果吃了。而长大的我们，会买了最香最软的糕点给掉光了牙的祖母吃。

祖母洁白的蒲扇，以及小扇轻摇的美好时光，一辈子都会沉醉在我们的心底，花开绚烂。

已发8月2日《宜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