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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武安商帮 《邯郸晚报》

luyued 发布于 2011-05-14 17:56   浏览 N 次  
说起商帮,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晋商、徽商,他们辉煌的业绩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在我们邯郸,也曾经有过一个闻名遐迩的商人群体。他们曾经为了生存走南闯北,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他们的商铺遍布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他们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武安商帮。但截至目前,武安商帮被外人了解甚少。近年来,我致力于武安商帮的研究,深感这是一段不应该湮没的历史。

关于武安商帮,史志资料的记载最早见于明朝,说“武安向称商业繁华”。“向称”,一向说,什么时候开始说?明朝嘉靖年间编纂的《彰德府志》就有这样的记载:

“武安最多商贾,厢坊村墟罔不居货。”

第一次读到这则记载的时候,我深感惊愕,很长时间里感到半信半疑,怀疑这个说法会不会是修志者的有意夸张———因为我无法想象,当年的武安,近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究竟有多少商家?多少商人?“厢坊村墟罔不居货”,如果我没有错误理解的话,它的含义应该是:所有的村镇都有商业,所有的房屋都在储藏货物!

但实际情况是,编写《彰德府志》的,是生活在当时的崔铣,这是当时一个很有名的知识分子,他不可能信口胡说。经过几年时间的调查和研究,我不再怀疑了!我的结论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说,至少从明朝以来,“武安商人”一直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这个群体,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影响巨大。如果作一个比较的话,可以说它同晋商、徽商、苏商一样,是一个有着辉煌历史和广泛影响的商帮。他们纵横天下,至少在明清两代和民国时期,在长达五百年的时间里,始终是中国商界一个让人刮目相视的商业团队。

对此,明清商业史专家、郑州大学教授王兴亚有多种著作进行过记述,惜乎在国内学界影响不算太大。他的著作《河南商人》,称“河南商帮”为中国十大商帮之一,而“河南商帮”主要是由怀庆商人和武安商人两个地域的商人组成。王兴亚在《明清河南集市庙会会馆》一书中对武安商帮的概况作了这样的叙述:

武安商人兴起于明中叶,活跃于乾隆、嘉庆年间。 武安地处山区,土地贫瘠,与山西商人的形成大致相同。明清时期随着人口的增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为了谋生,纷纷从事商业经营。开始是在本地区,每年春季推车而往,岁终推车而归,从事流动经营,到了清代乾隆、嘉庆年间,逐渐由经营药材扩大到药材、绸布和山绸的经营,由在本地区的经营扩大到辽宁、吉林、山西、陕西、甘肃、内蒙古、江苏、安徽等地,并且活跃于各地的城乡。随着他们外出经营在经济上实力的增长,以其经营的所在地,逐渐形成了武安商业集团,以其经营所在地划分,可分为河南帮、山东帮、关东帮、河北帮、苏皖帮等。

这段话告诉我们,武安人自古经商的多,主要原因是“地处山区,土地贫瘠”。清朝中叶以后武安商业的大发展,则是在“地处山区,土地贫瘠”之外,人口又骤然增加。据史料记载:武安的人口规模,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时为五万有余;到了1934年,已经增加到377515人。人口增长六倍多,而1965平方公里的面积并没有改变。“土地瘠薄,十年九旱”的生产条件没有改变,人民的生存压力可想而知!

武安人做生意,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两大行业:绸布和中药(傅衣凌称为药材、绸布、山绸三业)干其它行业的很少其中以药商为巨擘。卖绸布、开绸缎庄的,从安阳、郑州、开封,一直到苏州、上海。卖中药的,从河北、内蒙、青海、宁夏,一直到东三省中俄边界。所以有了“南绸北药”之说。当然,这是相对说的,相对说来,开绸缎庄的在南方的居多,但在太原、西安等地也有不少。太原历史上最早最著名的“宏顺德” 绸缎庄,就是武安人开的。卖中药的在北方的居多,但在河南怀庆,安徽亳州等地,都有武安人很出名的药店。武安人干这两个行当,素有传统和经验,形成了规模,做出了影响。

说绸缎庄,咱们可以举苏州为例。在苏州,至今保存有“河南武安会馆”。苏州有许多当年的商人会馆,比方“山陕会馆”、“潮州会馆”等。但 “山陕会馆”是山西、陕西一带的商人合建的;“潮州会馆”也是广东很大一个地区的商人合建的。而“河南武安会馆”则是武安区区一个县的商人合建的。这至少说明,当时在苏州的武安商人数量很多!绸布以开封之贾三合、彰德之祥顺公,为最有历史。祥顺公即伯延房姓创业起家之老号,在道口、怀庆、木栾店都有分号,极为发达。后来挟余资贸易关外,同时在大河南北展开业务,一时无两。民国时开封之“四大德”(德庆恒、德庆成,德庆幸、德茂恒)各占商界重要地位,都是彰德祥顺公的派生物。贾三合(罗峪)资格很老,但在民国时规模不大,分号设郑州、卫辉。其它如山西、陕西、甘肃、内蒙古、江苏、安徽、山东等地都有武安布商的活动。

中药材是一个利润空间很大的行业,正如俗话所说,“黄金有价药无价”。武安人经营中药材,在进入东北前不仅早已开始,而且也久成规模。起初他们贸易河北,每年春季推车而往,岁终推车而归,频年跋涉,成就不大。至乾嘉之际,乃从行商转为坐贾,同时也扩大了活动地区。民国版《武安县志》这样记载:

乾隆中,民殷国富 ,到处升平,内地商业已成供过于求之疲弱现象,遂有聪明人士,思向关外发展,以浚利源。时龙泉武公者,首创“临泰”于奉天,经营药材,是为武安商人在关东贸易之起点。迨嘉庆初,复有表兄弟三人,曰伯延徐某,曰同会宋某,曰万年李祥者,联袂出关组设药店,频年奋斗,而首屈一指之徐和发,遂勃然以兴。

在新的营业方式的影响下,长城内外的武安药商纷纷组设号址,照常营业。这从安国药王庙现存的合帮碑上,可以找到确切的证据。建于清同治四年,即1865 年的《河南彰德府武安县合帮新立碑记》,是这样记载的:

凡客商载药来售者,各分以省,省自为帮。各省共得十三帮。而河南彰德府之武安帮独阙。有间,咸丰辛酉冬,李公久青,其同行之孔公广能、胡公连元、梁公玉堂倡议兴立。又有同籍药行数家亦乐为之□理而怂恿之。一时义举,乐输者三百余家,则皆由于李公等一言之倡也。自辛酉迄癸亥共捐资若干,复得彰德帮解囊相助,共成义举。于是张灯悬彩,演剧酬神。自是武安帮遂因以成立。

这就分明地告诉我们,在咸丰辛酉(1861年)年冬天,约有300多商户组成的武安帮就宣告成立,与以省为帮的十三帮比肩并立。由此可见武安药业的兴盛状况。据记载,每年祁州大会之会首,武安梁双兴(沿平村)乃占一席,颇为同业所敬重。

由于一部电视剧,历史上的“闯关东”重新引起人们的关注。其实在当年“闯关东”的人潮中,就有一群武安人。我的《药鬼子记事》一书中记述的“武安药商下关东”,表现的就是这样一段史实,它的历史背景与《闯关东》大体相同。与山东人不同的是,山东人去关东,多去垦荒、淘金、伐木、挖山参。而武安人,几乎无一例外,是去做药商,也就是卖中草药。

正如县志记载,武安药商最初走出山海关,时间上讲大约是在清代的乾隆中叶,即1760年左右,脚步的停留地大约是沈阳一带。当然那还不算是后来狭义上讲的闯关东,因为沈阳还在“柳条边”的这边。那时,武安药商在东北的事业处于初级阶段,他们在东北真正的大发展,便是随着清末民初的大规模移民展开的。移民进入的多数地区缺医少药,为医药事业的发展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武安药商紧紧抓住了这个机遇,利用自己的优势,移民聚集到哪里,他们就把药铺开到哪里,以至于逐步形成了在东北全境全面开花的垄断局面:凡是冒烟的地方,都有武安人在卖药(另有说法:凡是有麻雀的地方,都有武安人在卖药,意思相同)。武安人在东北的药店,最为著名者有“五大药庄”:德庆增(伯延村房姓)、德泰兴(龙泉村武姓)、徐和发(伯延村徐姓)、锦和庆(伯延村朱、刘、关合营)、积盛和(大 远村尹姓)。

武安人外出经商几百年,创造了灿烂的商业史。我以药商为例讲一下武安商帮经营管理上的特征 。

㈠许多商家搞的是股份制。 “德泰兴”、“徐和发”、“锦和庆”等大药庄,甚至不少小的药店,都有两个以上的股东。一家一户资本有限,股份制便弥补了这种不足,亲戚、朋友、同乡,筹集资金共图大业。每个店都有一本“万金账”, “万金账”记录着股东们的入股情况,又规定了药店的“章程”,是分红的依据,又是利益均沾、风险共担的契约。同时,又从产权上对东家的行为进行了约束。“有东有伙的买卖”,都必须按照规矩行事,从而形成了一整套管理制度。

㈡许多大的商家是集团化经营。“德泰兴”等几个著名药庄,走的都是连锁经营的路子。他们四处出击,大设分号,总柜与分号之间,类似于现代管理制度中的母公司与子公司的关系。他们的总柜,一般都在安国、营口等药材批发市场设有办事机构或常驻采购人员(称作“外柜”),批量购进大宗中药材。总柜一般设有加工厂,加工炮制饮片和制作中成药,从事一级批发业务;分号批零兼营,既面向遍地的小药铺供应产品,又直接面向消费者。总柜的经营和生产人员,有的达到百人之多,俨然是规模经营的药材加工厂和批发站。除加工生药外,他们还制作中成药,各种丸散膏丹药应有尽有,而且一般都有自己看家的名牌产品,有的还有所谓“祖传秘方”,如“德泰兴”的“益母还魂丹”、“德庆增”的“补心丹”,“锦和庆”的“六味丸”、“再造丸”等,行销东北的大部分地区。有的已经形成颇具规模的制药厂,仅在营口药材市场,就有武安人的制药厂多家。从上世纪二十年代以后,他们也都开始涉足西药的销售,日本株式会社的产品等也开始摆上他们的柜台。 “积盛和”涉足范围更广,还开办养鹿场等等。

㈢各商家普遍实行“掌柜负责制”。与现在所说的“两权分离”(所有权与经营权适度分离)如出一辙,武安商家除“家眷铺”外,不管是独资还是合股,大都是把药店委托给大掌柜来经营,“三 年一算账”,东家只管制定章程和到时分红,平时不干预店内事务。大掌柜对东家负责,干得不好,你只管撤换大掌柜就是。当然,东家可以定期到柜上巡视,也可以住柜监督,但是不可以对日常经营指手画脚。不到“账年”,东家也无权去柜上支取一分钱。这绝对符合现代的管理理念,保证了药店由有能力的优秀人才来管理,来经营。

㈣在员工管理上半军事化。武安商家的绝大多数门店里,从采购,到加工,到站柜台的大小劳金,再到管账先生,无一不是武安老家的人(只有厨房里的大师傅和药店里的坐堂先生可以是外地人)。为什么?为了垄断行业机密。员工的招募、调配和工资发放,由设在老家的柜房负责。有人想去关外“住地方”,需要有人介绍和作保(一般是亲戚之间辗转介绍),在柜房接受简单的培训后进行“分配”。学徒“三年无座位”,边学生意边学文化、礼仪等。员工吃住在店,平时身上不准带钱,连理发洗澡之类的事情也由店里统一安排,过着与外界基本隔绝的生活。他们“三年一住家”,住家的费用由店里支付,其期半年,其间工资柜上照发。

这一系列的管理方式,就其所处的时代而言,当得起“先进”二字!虽然它不一定都是武安药商的独创(据了解,晋商的管理方式与此大同小异,是谁创造了它有待考证)。

东家们的苦心孤诣和店伙的辛勤操劳,换来了丰厚的经营成果。武安药商在东北的事业,曾经如日中天一般辉煌,巨额利润源源不断运回武安老家。这样一本万利的鼎盛时期,持续了几十年的时间。那时,南 河两岸的许多村庄都在大兴土木,盖住宅,盖戏院,盖学校,其资本90%来自于武安商人的商业利润。民国版《武安县志》载:

“……故由民国纪元前十年,以至九一八事变之日,此三十年中,为武安商业之极盛时期。”

事实表明,武安商帮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群体,为我们留下了十分可贵的精神遗产。我将这种精神遗产概括为:勇于走出家门,敢为人先,纵横天下的宏大气魄;善于抢抓机遇,占领市场的战略眼光;善于学习和创造先进经验,科学管理的严谨态度;以德聚财,诚信经营的职业道德;抓住一个行业,持之以恒,做专做精做大做强的敬业精神。这些精神文化遗产,也是武安这个县级城市的经济文化能够在今日走在前列的活力之源。

在漫长的武安商业史上,产生了许多了不起的人物,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但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故事鲜为人知,见诸于史料的记载更少。我这里讲述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它记载在民国版《武安县志》卷十七《人物传》里。

故事讲一个叫郄泌的人,是武安西大河村人,这是距离武安市区很近的一个村庄。郄泌的父亲叫郄仰禹,带着郄泌的弟弟郄湘外出做买卖,到远在大西北的凉州贩卖药材。郄泌“居家业儒”,也就是留在家里读书。郄仰禹采购了一批麝香,准备运回老家。麝香是很贵重的药材呀,比白银还要贵。怎么运呢?当然要雇脚。也就是雇用驮户,雇佣人家的牲口驮着货物,让人家赶着往回运输。没有想到刚刚上道,这个驮户就动了谋财之心。夜间住进旅店,便在酒里下了毒,郄仰禹父子双双遇害。消息传回老家,刚刚十六七岁的郄泌是悲痛万分,伤心欲绝,昏死过去又苏醒过来好几次。乡亲们劝他:你不能这样只顾悲痛呀!要想办法为父亲和弟弟报仇才是呀!郄泌于是卖掉家里的田产,筹措路费,只身千里迢迢赶赴凉州。途中赶上当时陕甘之间有回民造反作乱,道途不通。郄泌只好北出长城西涉流沙,在道上走了十多个月,方才抵达凉州地面。到衙门里告状,凉州知州是当地人,一看告状的是外地人,就有意袒护凶手。郄泌便每日去衙门前击鼓喊冤,一边喊一边哭诉,一直哭诉到眼睛流血。这样告状整整告了三年,不达目的誓不休,郄泌做好了以身殉父的准备。这种孝心终于让凉州知州害怕,也让凉州知州感动。凉州知州依法惩治了凶手,并拿出一百两白银,让郄泌扶灵返乡。把父亲弟弟的灵柩安葬之后,郄泌又子承父业,到肃州做买卖,家业渐渐兴盛。

我想,如果把这则故事写成一个剧本,用武安平调或者落子来演出,表现武安先辈外出经商历经艰险的历史,或许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反映武安药商历史的电视连续剧《药鬼子》即将开拍。邯郸电视台打算拍摄长篇专题片《武安商帮》,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相信,武安商业史这笔宝贵的文化资产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必将为世人更多地知晓,焕发出它应有的光辉。所有这些,也必将为武安文化强市的建设发挥极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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