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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香 文/方益松

仿佛，一夜间，小区里那棵槐树，就赶趟似的，一朵朵、一串串，兀自开花了。奶白如珠，怒放如雪，隐现在一片青绿之中，含蓄而不张扬。微风过处，则如无数的粉蝶一样，栖在枝头，万头攒动，不安分地扑扇着小小的羽翅，在香气袭人中，竭力诱惑着过往行人的视觉与味觉。
这样的槐树，在城市中并不多见。只是稀散的，疏疏朗朗的几棵，没有看头。这个季节，若到乡下，则不同了。乡下的槐树，或成排，或成片，家前屋后，田头阡陌，多着呢。争先恐后，于碧绿奶白中铺展成一片幽香的海。在我家老屋后，就有几棵刺槐，据说是爷爷插队时栽下的，比我年龄还要大，算来有近四十年光景了。
乡下人种槐树，不是取材，也非观赏，而是为了填饱肚子。时候也并不久远，大约追溯到三十年前吧，在那个年代，不用说大米白面，就是五谷杂粮，能填饱肚子，也满心都是欣慰，欢喜着呢。听父亲讲，苦的野菜、涩的榆树皮，都曾经摆上桌面。日子过得紧迫，饥饿写进了每一个人的记忆，好在有了老屋后的几棵刺槐，贫瘠的日子，才有了企盼，伙食也多少有了一些改善。
每年的四月前后，青黄不接。我们就开始满心盼望那诱人的槐花香了。父亲也有事没事，总要到屋后转上几遭。那是类似于田间的看青，怕人偷。终于，闻到槐花那浓郁甘甜的气息，父亲牵了我和弟弟的小手，提着竹篮，用缚了镰刀的长竹竿，一会儿功夫，地上就散落了一串串的槐花。我贪婪地捡起一束，迷上眼，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吧唧吧唧，满嘴甘甜而又清香。
记忆中，槐花的吃饭有三种：母亲洗净槐花，和上粗面，包上一笼极有嚼劲的窝窝头，或烙上几块香软的大饼，最奢侈的，当数抓上一把珍藏许久的大米，加上一些大粒的盐巴，放上一小块自家炼制的荤油，用文火久熬，炖上一锅槐花粥。脆嫩如玉的槐花，裹着粘稠的米糊，清甜而蕴含着淡淡的槐香。还不及吃，单是闻那要命的浓浓香味，我们小孩子就足以狠狠咽上好几回口水了。
前些日子，乡下的姨妈带来一些槐花，母亲也用同样的方法，让我们重温了一次早已渐行渐远的记忆。槐花不变，却再也吃不出儿时的味道。我九岁的儿子，方建辉先生则更是表情夸张，眉头紧锁，呈极其痛苦状，几至难以下咽。餐桌上，不由谈起老屋后的那几棵槐树。母亲说，全指着那几棵槐树，你和弟弟才能活到如今啊。我的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几棵槐树，苍劲挺拔，蓊笼葱郁，枝叶间，一串串槐花如玉般倒挂，摇曳了一树芬芳。树下两个小人儿，仰头观望，眼神中全是期盼与等待。
我知道，母亲像我一样，总也忘不了槐花的清香。即使岁月流逝，那种浓浓的滋味，早已在唇齿间，咂摸入味，香入骨髓。而今，提起槐花的话题，只是母亲对那一段艰难困苦日子的回味与追忆，更是今与往昔生活的一种强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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