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发式卖橘

犁 航

紫溪号称“橘乡”，活的是橘子的命。冬季，一个火红的季节，每一个角落都弥散着橘香。

龚启发是县经贸委副主任，正春风得意：一是正科级职务刚刚到手，二是经贸委给他分了个新助手――小周，是个颇具潜力的美女大学生。

在小周心中，龚启发是一个能把稻草变成金条的神奇长辈。

龚启发则把小周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心疼。

小周的舅舅老唐是紫溪县的产橘大户，老唐在橘园中由小唐变成老唐，离开橘园就会丧魂落魄。

老唐的橘园离县城较远，销售都存在问题。老唐老早就在打龚启发的主意，但搭不上关系。现如今，乡村公路也通到橘园了，外甥女小周也进了经贸委，老唐觉得橘园丰收的时节到来了。

龚启发有经济头脑，但他的点子是有价值的，事关全县经济大局的事情，龚启发是鞠躬尽瘁。但个体户找龚启发出金点子，必须付出代价。

龚启发的价值观念很强，送多送少无所谓，他就图个形式。比如你找他卖茶叶，你送他几斤茶叶，如果卖蚕豆，就给他带几斤蚕豆，他稍作推让就会乐呵呵地收下。

小周深知舅舅拿橘子当命的个性，让舅舅拿橘子送人，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算了。老唐何尝不是一个价值观念很强的人，橘子是心肝宝贝，哪怕价钱再贱，也绝不送人。

小周有点为难，决定只牵线搭桥，其它的话一概不说。

龚启发叫老唐先把橘园的照片拍两张。老唐第二天就来了，龚启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橘子，眼睛瞪得老大，他搞经济这么多年确实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蜜橘。他按住心里的惊诧，问老唐，这真是你的橘园？你的橘子？老唐说，绝对是我自己的，您不信啊，带您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龚启发带着小周坐上老唐包的出租车，直奔老唐的橘园。

乡村路水泥路已经铺得很好了，径直通过老唐的橘园，离紫溪县著名的游览观光圣地――茶山，仅半里路。

龚启发在老唐的橘园里惊讶得合不拢嘴，红澄澄一片，像火一样燃烧着龚启发的五脏六腑，心里责怪老唐拍的照片太烂，真实的橘园远比照片上的养眼得多。

龚启发说橘子看倒是好看，到底品质咋样啊？老唐看到龚启发肯定自己的橘园，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比夸了亲儿子还受用。这可是第一位夸过橘园的县上的领导呀，忙说橘子味道贼好！

老唐从园里摘下一大筐橘子，与龚启发边吃边聊，龚启发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龚启发第一次与橘子发现蜜橘真的是甜的。

小周第一次看到舅舅这么大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悟了半天，终于悟出了龚主任在启发式谈话，而舅舅呢，正在慢慢打开心锁！

龚启发说，老唐，照我说的做，我包你赚个满堂红，你信不信？老唐激动得不得了，连说：托龚主任的福！

临走时，老唐便乐颠颠地把一大筐橘子送到龚启发的家里，龚启发也没怎么推脱！小周惊讶得眼睛睁得老大。

龚启发联系当地的报纸和网站，到老唐的橘园里又是拍照片，又是做采访。离开时，老唐又送出几大框橘子，送给龚启发和各位记者，还有报社和网站的领导们。

广告就是生产力，报纸头条登载老唐的专访，网站醒目位置打着火红的广告：紫溪县旅游胜地茶山又添新景――老糖蜜橘园！茶山上也竖着“游紫溪茶山，逛老糖橘园”的大幅广告牌！

到茶山游览的游客都要专门到老唐蜜橘园参观，既顺道，又近。当然，游客们离开时一定会买走一盒又一盒精装“老糖蜜橘”。他们把“老糖蜜橘”当成馈赠亲友的高级食品。“老糖蜜橘”成了本年度紫溪县的名牌特产。

正应了龚启发的那句话，老唐赚了个满堂彩。

老唐办家宴答谢龚启发，龚启发欣然前往。

吃着“老糖蜜橘”的龚启发感慨说，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吃啊，老唐啊，你这蜜橘能保险多久啊？

笑得满脸沟壑纵横的老唐说，放家里一个月都是鲜的！

龚启发说，只能放一个月呀，那太遗憾啊，过年时想吃你的橘子，就吃不成啰！

老唐一脸认真地说，龚主任您放心，你看我橘园西头那些挂在枝上的，就是特意为您留的，腊月底给您送来，别说你过年能吃鲜蜜橘，就是明年二月，枝上的都是鲜的！

小周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舅舅，一瓣橘子放在嘴边半天都忘了吃！

【原载《人民公安报》2009年12月5日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