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平庸但心态平和

记者：有人评价，被您写过的人不是“流芳”，就是“遗臭”。

柯云路：我不喜欢写太平庸、太保险、太主流的东西。一生顺利的人引不起我的写作冲动。

记者：这也是您“怪”的一个内容。

柯云路：对，大部分人都从事的是主流事业，我则不循序渐进、不去争取学术职称和各种各样的合法地位。我觉得社会需要各种方式，可能我的存在是主流文化的一种补充。我希望能“先锋” 一点，不要太中庸。中庸很保险，但很乏味。

记者：中庸就没有创新。

柯云路：所以我不喜欢。大家可以看，我以后再做什么事，肯定又是大家意料不到的。

记者：那您有下一步的计划吗？

柯云路：我正在做。其实我就是个365天都在写作的作家，多少处于不断耕耘的状态里，而且对这种耕耘能够收获什么考虑甚少。我觉得这是一种挺良好的状态。

记者：我看到一些材料上说，您在呼吁一种人文精神，这怎么理解？

柯云路：这是个大话题。我们现在缺少人文精神，整个社会急于脱贫、急于发财，处于一种焦虑之中。一方面，这种焦虑是社会发展的动力，不能一概否定。但另外也产生了两个问题，一是对社会资源进行掠夺性经营，二是对生命的掠夺性开发。在这种情况下，人文话题显得很微弱。以出版界来讲，如果我们只考虑畅销，出一大堆畅销垃圾，就是脱贫发财的焦虑造成的，这样真正有价值、体现人文关怀的书就被淹没了。但现在人文关怀最大的话题就是一句老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要理解别人，不能凭空理解，要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去理解。你不愿意有权的人歧视你，可是你掌权了就要歧视别人；你不愿意有钱的人歧视你，可你有钱了却飞扬跋扈。文字也是这样，谁都不愿意文字杀伤自己，但是现在有文字权的人却无所顾忌。

记者：您前面所说的“不愿擦伤别人”也是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柯云路：对，其实我要想再火爆一点，可以再爆一些猛料，擦伤一些人。可我也知道，有些人在话语权强大的传媒面前、在文字潮流面前，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所以有话语权的人一定要谨慎运用。我也是经常被话语权擦伤的。我对随便运用话语权伤害别人很愤懑。所以,我自己在写作中是很斟酌的。

记者：从媒体报道来看，马俊仁对你很认可，现在已经成为朋友了吧？

柯云路：在采访过程中就已经成为朋友了。现在，他在电话里一听到我的声音就会很高兴,有什么话也愿意跟我说说，没有顾忌。我觉得现在社会人文话题还很多，可以10个、20个地提出来，你们媒体应该好好梳理一下，建立一个比较好的人文环境。

记者：我们应该是很人文的，但是现在传媒更加浮躁。

柯云路：媒体毕竟也处在社会环境中，它的旋转中心就是市场。媒体也在生产，生产流量、阅读、点击。你让它不考虑这些也不行，但能不能尽可能兼顾人文，尽可能在主次上照顾人文的存在。这也是需要探究的。

记者：我能不能问问您的年纪？

柯云路：我今年57岁。

记者：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会不会经常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柯云路：沧桑总会有的，但我不是经常抒发，因为人总是在往前走。我只是在写作过程中不断调动着以往生活的积累,在笔端中流露,很少是坐在那里去感慨。而且我觉得感慨也应该适可而止，没有这种情感活动是不正常的，但过多停留也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累。我现在对人生跌宕的大起大落没有什么强烈感觉,比较淡然。心态不平和，一个字也写不下。特别是文学作品，像《温情马俊仁》，如果成天不是感慨就是愤怒，什么也写不好。写东西还是需要心平气和。

记者：但是作家毕竟要调动喜怒哀乐。

柯云路：这是个两难问题，作家没有喜怒哀乐，就体会不到人物的喜怒哀乐；但如果过于沉迷于其中，就没有办法用文学化来表现。如果什么事都气上一年，再打上3年的官司，这很容易伤到自己，所以我觉得作家在喜怒哀乐的取舍上与平常人要有差异。别人有为的东西你要无为，就是为了你放下之后才能拿起，然后再用文学去表现它。

记者：就是作家一定要用平和的心态来看待社会对他的评价。

柯云路：所以不管媒体把我炒成什么，有时候泼了很多脏水，有一段时间在我身上泼的脏水90％以上都是谣言，那我也不能自己气死。现在写本书，媒体说还不错，我也不会每天高兴得手舞足蹈。宠辱不惊是作家的一个必备条件，这方面我已经修炼出来了。作家应该有定力，不受诱惑，不受干扰。我的定力还不错，这些年不管怎样，我的写作都没有停止过。

■书中段落

马俊仁的“运动训练学”

冬日的清晨十分严寒，看着旁边的马路、村落和远处晨霭迷蒙的景物，我们似乎都没有马上进到院子里的意思。我看了看表，问：他们回去就吃早饭了吗？“他们”当然是指那些中长跑运动员。这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问出点“运动训练学”的一二三四来。

马俊仁说：哪能回去就吃饭，那就叫不合理地吃。

作者知道马俊仁要发挥了。

马俊仁说：他们回去要先休息一下，落落汗，洗洗澡，换换衣服，闲一闲，饿劲儿上来了才开饭。这才叫合理地吃。凡是到饭点饿劲儿没上来就吃，全不是合理地吃。不合理地吃搞严重了会吃坏人。你以为合理地吃就那么容易呢。不光是吃什么，还有怎么吃的问题。另外,合理地睡也有讲究。他们待会儿吃完饭了，也不能躺倒就睡，也是先闲散一会儿，洗洗衣服，说两句闲话，然后好好睡，往足了睡。个别人醒得早了，实在睡不着了，再领着狗出去遛遛弯儿。合理的东西一定是要顺着来，不能拧着来。当然，有的时候又要拧。当教练一个要会顺，一个要会拧。就这两下子。

（中国商报 记者 郑立华 2004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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