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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周末报》|计算救生“损失”是一场人道灾难

luyued 发布于 2011-02-15 00:20   浏览 N 次  

□本报特约评论员 牛浩江

7月10日,重庆某报刊发题为《鹅公岩大桥昨又发跳桥秀 市民算账:成本40多万》的报道。作为社会舆论平台的媒体发出这般漠视人性与权益的言论,如果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眼球效应的话,一定是我们的社会出了什么问题。

回到事件本身,当事人、来自湖南的打工仔因感情受挫,翻过鹅公岩大桥护栏,坐在桥沿上双腿悬空,做跳桥状。他的生命最终被亲人的电话挽回,幸甚,然而事后竟无人表达拯救生命后的喜悦,也无人关注和反思外来务工人员的生存状态,倒是在第一时间算出了这场“跳桥秀”造成的“损失”,并极尽详细周全:消防警、交警、交通志愿者、民警、大桥管理人员、媒体人员共数十人全程跟进,此为人力损失;耗时3.5小时,共消耗警力约80小时,或许可破10宗案,此为时间和机会成本;1万多辆车受阻,此为直接经济损失。结合包括2008年重庆城镇职工年平均工资在内的数据,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损失总计40多万元,言下颇多责斥。

难以想象在一个21世纪的文明国家,当一次挽救生命的行动成功后,人们会首先算经济账,并定性为“损失”,将其称之为人道灾难丝毫不为过。

一个公民在遭遇生命和人身安全侵害时,完全有获得公力救济和社会救济的权利,哪怕这种侵害在一定程度上有自身因素。即使公权力认为这是额外付出而并非义务,造成的财产损失也是必要的社会成本,因为今天或明天,你或我,都可能是下一个因意外或想不开走上险途的人。哪怕只是出于惺惺相惜的朴素道义,也足以让人们付出一切代价去拯救生命。但我们看到的却是相反的情形。

事实上,此种人性堕落不是始于今日,也并非仅现于重庆一地。2004年9月1日,俄罗斯别斯兰市第一中学发生恐怖袭击事件,近400名学生和教师死亡,中国中央电视台则一边报道该事件,一边搞起了对死亡人数的短信竞猜;2008年9月25日,在广州开往遵义的1291次列车上,列车工作人员捆绑发病农民工致死;今年5月21日,海珠大桥上,一名老伯将愁闷郁愤的跳桥者笑着推下,等等这些,都是对人类生命和尊严的莫大侮辱。

当人们失去了对生命尊严和合法权益的敬畏,只剩下对个体痛楚、社会不公麻木漠视和赤裸裸的货币换算时,人性关怀容身何处?迫使跳桥打工仔跨越生死界线的仅仅是一份失败的感情吗?


http://szb.northnews.cn/bfzm/html/2009-07/16/content_276266.htm
2009年7月16日《北方周末报》

原文:

救生“损失”计算,无异于一场人道灾难

牛浩江

7月10日,《重庆晚报》悍然刊发题为《失恋小伙欲跳桥致数万人受阻,市民算损失达40万》的报道,作为社会舆论平台的媒体发出这般漠视人性与权益的言论,如果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眼球效应的话,一定是我们的社会出了什么问题。

回到事件本身,当事人、来自湖南的打工仔因感情受挫,翻过鹅公岩大桥护栏,坐在桥沿,双腿悬空,做跳桥状,当事人的生命最终被家乡亲人的电话挽回,幸甚。然而,事后,无人人表达出拯救生命后的喜悦,也无人为外来务工人员的生存状态做关注和反思,倒是在第一时间算出了这场“跳桥秀”造成的“损失”,并极尽详细周全:消防警、交警、交通志愿者、民警、大桥管理人员、媒体人员共数十人全程跟进,此为人力损失;耗时3.5小时,共消耗警力约80小时,“绑架”警力10个工作日,或许可破10宗案子,此为时间和机会成本;一万多辆车受阻,此为直接经济损失。结合包括2008年重庆城镇职工年平均工资在内的数据,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总计损失40多万元,言下颇多责斥。

难以想象在一个21世纪的文明国家,当一次挽救生命的行动成功后,人们会首先算经济账,并将其定性为“损失”,将其称之为人道灾难丝毫不为过

且不说一个公民在遭遇生命和人身安全侵害时,完全有获得公力救济和社会救济的权利,哪怕这种侵害在一定程度上有自身因素。如果公权力认为这是额外付出而并非义务,那么就不具备合法性。而因此造成的财产损失也是必要的社会成本,因为今天或明天,你或我,都可能是下一个因意外或想不开走上险途的人。再退一万步,哪怕只是同类惺惺相惜的朴素道义,也足以驱使人们付出一切代价去拯救生命。

但我们看到了相反的情形,对于具备现代文明常识的人来说,此种情形叫人齿冷、战栗:人性为何竟至如此?

事实上,在我们的社会中,此种人性堕落不是始于今日,也并非仅现重庆一地。2004年9月1日,俄罗斯别斯兰市第一中学发生恐怖袭击事件,近400名学生和教师死亡,中国中央电视台则一边报道该事件一边搞起了对死亡人数的短信竞猜;2008年9月25日,在广州开往遵义的1291次列车上,列车工作人员捆绑发病农民工致死的事件;今年5月21日,海珠大桥上,一名老伯将愁闷郁愤的跳桥者笑着推下的残忍之举……都无异于对人类生命和尊严的莫大侮辱。

当人们失去了对生命尊严和合法权益的敬畏,对个体痛楚和社会不公麻木漠视,而只剩下赤裸裸的货币换算时,人性关怀容身何处?

再深入推导一步,迫使跳桥打工仔跨越生死界线的仅仅是一份失败的感情吗?在城乡二元化的社会结构中,在人力资源极度低廉和贫富严重分化的社会语境中,有太多的人被排除出了国民待遇,他们进入城市,是次等公民和廉价劳动力,如此显示公平的生存状态自然难有如意的生活和感情,也就极易使人堕入痛苦与失落的深渊。而退回故乡呢,则是更为不堪的物质和精神生活。这架庞大的社会机器在带病疾行,绝大多数社会问题,都能在这具病体上找到根源,包括我们看到的冷漠病。

2009-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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