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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2月9日《邯郸晚报》发表散文一篇:醉人的土炕

luyued 发布于 2011-02-16 02:00   浏览 N 次  

醉人的土炕


我本命属土,自打落生到土炕上,就在上面摸爬滚打。

故乡有句老话:“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年365天,炕就像大地温柔的手掌,托举着乡亲们的昼憩夜眠。父老乡亲,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刨累了,雨淋了,雪冻了,身上不舒服了,上炕焐一阵,蒙被睡一觉,顷刻乏解了,寒消了,气粗了,劲也足了。

炕不仅是乡亲们休养生息的栖息地,也是故乡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小孩出生要“扫炕”,后生结婚要“暖炕”,老人去世要“叠炕”。炕就是根,承载着乡亲坎坷而知足的一生。

我熟悉土炕就像熟悉自己的名字一样。故乡的房子一般坐北朝南,建筑格局类似“凹”型(乡人称之三间屋子两甩袖)。土炕临窗而建,三面靠墙,占去屋子的三分之一,看去像一个长方形的平台。这样,既利于采光,又便于通风。坐在土炕上,很容易看到院里的花花草草,心也豁亮。

土炕是用土坯垒的。造土坯有三道工序,脱坯是头道工序。脱坯可是力气活儿,“脱坯打墙拔麦盖房”四大累它排第一。选个黄道吉日,从山野拉回黄土,粉碎,过晒,添麦草、水搅拌均匀,和成泥巴,赤脚细细的踩,待有一定的胶性后,再装入宽半尺,长一尺的摸子,稍干用石锤来回狠捶,捶实、捶干了,双手抓住模子的提手,往上一提,一个土坯便告完成。接着还要立坯和码坯。立坯是让坯最窄的面儿着地,让其它的面儿尽多的接受空气和阳光,使坯尽快干起来;码坯是把干透的坯码成垛,随用随取。

在村里,盘炕可是个专门的手艺:须将炕底整平,铺上碎干土,再打半米高的炕墙,中间垒上支柱,搁上炕坯,抹上黄泥,炕就盘成了。老把式盘的炕,坚固耐用,烧起来不漏烟,省柴且出烟顺畅。不会盘炕的,盘的炕不但四处冒烟点不着,怎么烧也烧不热,光费柴火。

刚盘好的炕,先要用温火烧,后才是大火。如果开始用大火烧,土坯就会像瓷器似的烧裂,炕便会跑烟。炕烘干后,还不能马上睡人,要在其上铺些麦草,让炕发汗,其实就是吸收土炕的潮气。待全部透干再铺席子。人躺上去,就会听见麦草吱吱咕咕的叫唤,闻到灶火烧烤泥土那特有的馨香。

街坊邻居好串门。进门,主人会热情地招呼你先上炕,如果你坐在炕沿上,主人会主动劝你甚至帮你脱鞋,你要是客气,那会让人觉得你疏远人家。男人陪你在炕上盘腿而坐,给你沏上一壶浓茶,点上一袋旱烟,女人趁机往炕桌上摆上梨、苹果、核桃、花生、石榴、枣等自家山货。主客唠唠家长里短,掌故风俗,不觉就是半天。

我是在炕上睡大的。夏夜,和小伙伴玩腻了,累疯了,光身子往炕席上一滚,由于炕接着地气,就象睡在地上一样,阵阵夜风吹着,一点也不热。一觉醒来,月光变成日光,从窗户里钻进来,一下一下地舔我的脸,像娘抚摸的手。总是等娘叫了一遍又一遍,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身上印满了几行炕席花印,清晰看见。

在故乡,一进腊月的门,北风呼呼乱窜,尖声厉嗓地打唿哨,吹得整个冬季出奇的冷。放学回家,我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上炕,用棉被盖住冰冷的脚丫,不一会就暖烘烘的。

我总也忘不了那些漫长的冬夜:窗上结满了厚厚的冰花,油灯也被冻得一抖一颤的。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着地瓜、喝着糊涂,就着咸菜,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亲情……

吃完饭,娘收拾停当,我钻进暖暖的被窝,爹盘腿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吸旱烟,绘声绘色地讲古:美丽温柔的狐仙小倩,程咬金三斧定瓦岗,孙悟空三盗芭蕉扇……

娘则坐在灯影里,一仰一俯地摇着纺车,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娘纺线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好像演皮影。慢慢地,炕越烧越热,眼皮越来越沉,一头便进入梦乡……早上,娘总是第一个起床,在炕门里生一把火,然后提着我的棉裤、棉袄,在上面烤烤,穿时热腾腾的,仿佛驱走了一天的寒气……

后来,我长大了,进了城,成了家,住上了楼房,睡上了席梦思。晚上睡觉老觉着身子不断地往下坠,心里没着没落得觉着不踏实,早晨起来腰酸背痛,感觉没歇够。这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睡过的那方土炕……

春节,又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冻僵的双腿一上炕,那久违的灼烫,一下子温暖了我冬眠的心,又浓又酽的乡情,顿时将我醉倒。

(发于2011年2月9日《邯郸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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