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种文化形态并存的地方

夏 榆：文学贫弱也就在这个地方，不面对现实，然后就开始在那里假想，

柯云路：我觉得就中国目前来讲，门打开了，新东西不少，垃圾也不少，新旧东西都很多。就好像中国的植物动物品种特别多一样，中国的文化种类也特别多。中国的动植物品种为什么多呢，因为有平原，有比较冷的，有比较热的，沙漠，盆地什么都有，所以中国什么植物都有。

中国从历史文化来讲，什么品种都有。你到各地走走，审查审查中国各种旧的传统习惯，几千年的东西现在有，封建的东西有，几十年的遗迹也有，“文革”的遗迹有，新东西有，改革开放的东西也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都有，从最前卫到最旧的都有，从民俗，到文化，到政治，到道德伦理什么都有，不光新人类，新新人类咱们也有，遗老遗少也有，对于搞艺术的倒是很好的创作素材。对于社会发展来讲，中国什么面孔、什么处事方法都有，什么心态都有。一方面我们观察世界的时候要有达观的心态，知道只能是这样；另外，作为艺术家，深入各种人的灵魂，把心理图画真切展示出来。这倒是艺术家挺有作为的地方，但有的时候有些难度。

我从不拒绝明白

夏 榆：梵高说过，艺术家是上帝的使者，他同时联着上天和大地，我不知道您怎么理解梵高的说法，我想您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炼，在这方面肯定有一些感悟。

柯云路：这肯定指的是比较好的艺术家，他对世界多方面的感觉体会比其他人更敏锐，更真切。比如杯子放在这儿，每个人都看得到，要承认比较容易，但看到杯子以外的东西，每个人的差异就很大了。艺术家就应该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还要有一种特殊的表达，他是世界上所有人感觉的延伸。

就好像人类在地表，我们到达地下要打钻，上天要坐飞机和航天器，普通人生活在地表，要了解地层下的东西，我指人的心理深处的东西，就需要打钻。这个使命可能就是作家、艺术家去做。钻是他的感觉、他的语言表达。这个需要天赋和训练，才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比如你坐在这里能感觉到屁股底下是凳子，但让你感觉凳子下面是什么东西，有人可能还有感觉，有人没有感觉。有的好司机他对四个轮子都有感觉。有的司机说，车的前后左右是我身体的延伸。作家是一般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他能够感觉得到，作家就有这个感觉能力，这个感受需要与表达能力互相开发，互相补遗，互相促进。

夏 榆：很多人犯了一个错误，他看不到的东西，其实是他视力的问题，他就否认。如对很多未知的东西轻易否定，对那些灵性的东西的研究等。

柯云路：我希望这对中国来讲成为一个后现代的东西。目前暂时不谈这些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人类永远要认识未知的领域。

夏 榆：实际上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设定一个谈话的主题就是“蒙昧”，我觉得整个社会的状态和环境是一种蒙昧的状态。这点与您的书是相合的。

柯云路：《蒙昧》这部作品一层含义是书中的主人公是个很小的男孩，他对生活的所有东西处于一种蒙昧状态，再有就是那个时代的人本身处在非常蒙昧的状态，人类有很多时候都处于蒙昧的状态。在蒙昧状态中，有很多东西不清楚，不明白，是慢慢明白的，但我们不能拒绝明白，世界上最不好的一种愚昧就是拒绝明白。

医生说你有病不怕，你不要拒绝治疗呀。愚昧是最大的疾病，你还拒绝治疗，拒绝明白，这就很可怕了。

我不拒绝明白。我希望自己能够清醒。我觉得艺术家应该能够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这需要心态比较安静。我为东北一个作家的集子写序的时候，用了一个题目，叫做“用安静的心看待不安静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安静，世界是正常的；但你要想把这个世界看清楚，你要安静。就好像你自己站定了，你才知道风向什么方向刮。你气球一样在随风飘动，根本不知道风在干什么。心态放平静，不安静的世界就会纷呈在眼前，一切都看见了。心一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坐在桌子前傻呆呆的，坐在电脑前一击键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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