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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南通日报》发表《一个村庄的夜晚》

luyued 发布于 2011-02-19 18:22   浏览 N 次  

最近基本上沉浸在一种阅读带来的丰盈、宁静享受中。读着自己喜欢的书,尤其是周末的时候,秋日薄凉,阳光明朗,茗茶幽香,休闲时光,书页翻动,心轻性静。顿感觉人生快意莫过于在周末下午的闲适时光里喝茶、读书、遐想,与先贤促膝交流,看自己思想的差距,学名家笔意的力度,察芸芸众生的百态,这也算是一种慢学问吧。发现一本好书,汲取一种力量,深入那些力透纸背的文字,修正自己肤浅的道路。贴一篇10月12日发表在《南通日报》的家常乡土文章。

一个村庄的夜晚

马国福

大风浇灌着故乡,灯笼是开在云中的花朵,乡亲们被篝火映红的脸是明月浮云之下怒放的花瓣。一串串激情的鞭炮宣泄着发酵了一个正月的激情。篝火温暖,勃勃燃烧的舞姿让孤单的月亮忘记了忧伤。

这是正月十五的夜晚。在我的故乡,乡亲们团结在月亮的光辉下,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感恩土地,这母性的神。

在乡村的阡陌间,五谷丰登是一种期盼,风调雨顺是一种泥土般朴素的心声。劳动像一粒粒光泽耀眼的盐,使泥土之上、田野之间溪水般流淌的日子多了一种味道。这些大地的臣民,他们生命的词典里从不缺钙。他们骨骼粗壮,劲头十足,擂响喜庆的牛皮大鼓,这男性的嗓门,发出了村庄里最具力量的呐喊。

一个个咸咸淡淡的日子在今夜飞扬成一串串激情的音符。一个个亭亭玉立在心间的祈盼,在村庄上空挂成一盏盏红灯笼。乡亲们的愿望很简单,也很真实,简单如一把没有杂质的泥土,真实如结在掌心的一个茧花。

书本把我从土地拉向城市,十多年没有抚摸过庄稼,我试图进入乡亲们的心间,了却他们朴素的愿望,然后把他们的心事长成一粒粒饱满的麦子,以黄金般的品质回报他们对劳动的敬重和对土地的虔诚。我又想成为一盏大红的灯笼,让每一个日子都能在灯笼的映照下洋溢幸福的气息。今夜的村庄沉浸在充满母亲乳香的炊烟下。恬静地栖息在白杨树上留守家园的候鸟忘记了讴歌。

我坐在篝火旁边的木板凳上,一些长辈拉着我喝酒。他们说正月是土地神一年当中赐于乡亲们的一次性假日,尽管很短暂,却如手中的青稞酒一样醇厚有味。我烤着火,注视着围成一个圈唱着民歌舞蹈的乡亲,他们微笑着招呼我也加入他们的行列。我不会跳舞,我只在键盘上用手指舞蹈,键盘就是我的舞台,故乡就是我文字的发源地。我拱手道谢,他们的善意如同眼前的篝火,让今夜的我无比温暖。

一个长者说,没事的,你去跳跳吧,只要跟上鼓点就行。过完这个年,我们就要回到泥土地,蹶起屁股干活。

我想这就是他们对生活最真实的注解,也是被我们文诌诌美其名曰的所谓“人生观”。他们的劳动是一部厚重但不晦涩的哲学,他们的舞蹈是一种简单而又丰富的泥土美学。他们不糊弄土地,也不亏待自己。他们最清楚不过,土地是最公正的裁判,一滴落在土地上的汗水胜似十句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致辞。

记得有句俗语:二月里人哄地,八月里地哄人。这是乡村的风雨洗礼出来的一句哲言,这句哲言如同一把厚实的铁锹,乡亲们握着它,在土地上书写着命运的横竖撇捺,发掘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他们在土里刨食,幸福的日子就像躲藏在地表深处的一个个甜红薯,引诱着他们不断深入农业的最深处。一路汗水,一路甘苦。

酒喝了一盅又一盅,烟吸了一根又一根。乡亲热烈地提议让陪我回家探亲的妻子也进去跳舞。妻子有点羞涩,乡亲们热情地说,没事的,跟着我们跳两圈就会了。还没等妻子从凳子上起身,许多双手早已伸向她。

和我喝酒的乡亲们从父亲那里了解到我写作上的成绩,一边频频给我敬酒,一边一句又一句地夸我,说我有出息,说村子里在外地工作的人中间我混的很好。他们眼里的混也就是一种真诚踏实的劳动。我不敢说自己混的怎么样,我只是同他们种庄稼一样,认真地在生活这复杂的田地间种我热爱的文字。

我们拉着家常,篝火慢慢弱了下去。夜深了,我要赶回县城的家,第二天我还要乘火车到江苏。村里负责社火表演的长者提议全体跳舞的乡亲为我送行。乡亲们不分大人小孩,围着我,在长者有序的引导下高呼:祝小兄弟事业有成,为青海争光,为家乡争光!

我们要走了,在场的男女老少一一同我握手。长者说:明年再回来啊,回来时一定到我家坐坐,家里有只鸡一直没有舍得杀,等养肥了明年一定请你们吃上一口。

我有点不安,也有点难过。不安的是明年世事纷扰,我能有机会回到生我养我的泥土地吗?难过的是我愧对他们的盛情,我仅仅是两手空空回到故乡,他们却给了我如此至高礼遇。

一种有如针扎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心一下子变得柔软疼痛起来。故乡的这个夜晚,像一个夹了一层又一层糖的点心,让我这个不轻易落泪的游子的眼睛湿润。被乡亲们热情拉过去跳舞的妻子眼睛里闪着泪花,她已经先我而感动。

我想,一个对故乡敬若神明的人,他的每根神经里永远能够洋溢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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