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丁琦娅随笔

久已不骑自行车了。这个春节回老家，母亲提醒我，要多走路，多骑车。她是怕我腿脚老化，身上坠肥肉吧。母亲的关爱，就是这么细微体贴。我便记在心上。自天台返回椒江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出已经搁置储藏室多时的自行车，为它擦洗充气。然后，计划着去近郊寻春——都是出手不寒的“五九”、“六九”了，离立春也就七八天了，田野上，该有春的迹象了。 恰好初六、初七两天，天气晴朗暖和。尤其是午后的阳光里，拂面微风，竟有一点点杨柳风的柔情。初六那天，我们去了椒江东郊的山东镇。沿弯曲坎坷的田埂，一直来到长着大片蒜苗的王家村。在一户菜农家里，小歇闲聊，感觉就像在老家的山头庞或是琅珂村，很怡人。 虽然，回来时，被高低不平的村道戏弄着，颠下了车，重重地摔了一跤。可我还是受到诱惑，起了浓浓的郊游心。 初七，骑得更多更远。上午，下午，加在一起，总不下二十公里。腿脚有几分酸疼，心情却是绝对的OK。最让我开心的是，还真找到春姑娘飘逸的芳姿了——在岩头那一湾鸭子欢畅游戏的小河港。 定居椒江，算来也差不多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踏足这片开阔葱绿的田野。 明艳的阳光，映照着平畴方整的蔬菜地，熠熠地泛着绿波。蓝天明净，白云飘忽。远处的田埂上，还竖立着一排黛枝绿叶的小乔木。一点不见冬的荒凉，有的只是春的绿意，春的新意。那蔬菜，长着墨绿色的花边大叶，很像清明前后的油菜，又有几分像大头萝卜。走近了才看清，是绿叶绿花的西兰花。这是一片西兰花基地。 正有不少穿着艳色弹力棉冬服或运动型夹克的姑娘小伙，在收割搬运西兰花。他们的脸和手，全都是红扑扑的。映着一筐筐油绿色的西兰花，就有一种积极的健康的色调。不由得驻足观赏。 不一会，我就发现，除了倚在大卡车旁，默然抽烟的驾驶员，不知是何方人士，眼前收割搬运的姑娘小伙，可全是操纯正普通话的外地打工族。应该是承包经营这片菜地的农业工人了。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油毡房，想是他们的临时居所了。用竹片和废纸板搭建的门扉旁，有几十只觅食的公鸡母鸡，还有两只对了我们“汪汪”吠叫的小花狗。 棚屋一侧的小块平地上，有一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水井。井栏，是一只蒙了尘土的废轮胎，汲水的提桶，就是一只建筑工地上常见的黑色石灰桶。能想见，这拨外地菜农的生活，有多简朴。但你看他们，那集体劳作的欢愉场面，你又不得不欣羡他们的知足常乐。劳动着是美丽的，劳动着也必定是快乐的。这个猴年，怕也是在绿色田野的劳作中欢度的吧。 走过这片洋溢着欢乐的西兰花基地，走过一座单拱的水泥桥，眼前铺展开的，是一片更宽广的菜地，翠绿翠绿的，是正舒展叶瓣的芥菜秧。因为尚未生长成形，看不出是天台乡间房前屋后菜园地里越剥越生瓣的重瓣大叶芥菜，还是椒江菜场里热销的长梗细叶的花边芥菜。倒是有几位中年人，在浇水施肥的。但都在菜地中间劳作，离我远着呢，我不想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们，也不好意思，随便踩进菜畦去询问，只怕伤了嫩绿的芥菜秧。 与芥菜地比邻的，是一排排蒙了乳白色塑料膜的大棚蔬菜屋。朝阳的一头，掀起一道道门帘。能约略看到，正在温室里培育的各种蔬菜秧苗。只是看不真切，都有哪些品种。我很钦佩外来菜农的梯度式经营方略，一桩蔬菜收罢，又有一桩接上，土地不荒废，劳动力不闲置，城市生活，也因之有序繁荣。 “扑朔朔”、“呷呷呷”，身后，响起一阵欢快声。寻声看去，分隔西兰花地与芥菜地的小河港里，忽地扑腾起一群褐白羽毛的鸭子。 原来，那河堤上，有竹棚围起的，是养鸭场。主人不在家，鸭子们大概是被午后的阳光晒热了，自作主张地冲破了那道竹篱笆，雀跃着，相继跳进了河港。 可能是久已不戏水了吧，鸭子们显得特别兴奋，欢腾呼叫着，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游划，扑腾，还扇扇翅膀，欲学野鸭飞翔呢。若不是鸭主人有先见之明，预先在河港上拉起一道绿色的尼龙网，这群鸭子，怕是早炸窝游远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那么说，我是真找到春的足迹了。 我真想告诉朋友，出来走走吧。或是也像我一样，骑上你的自行车，暂时离开不知季节变换的城市，到郊外看看：春来了，大地苏醒了。 2003年1月28日 注：本文发表在2004年2月20日《台州日报》、2006年3月号《新台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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