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一周过清明小假期，正值家里搬家。说是搬家，其实就是从住了十五年的一楼挪到四楼，路程不过五分钟。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有好多尘封多年的物件，散落一地的老照片，和各式各样的信件和纸片。我看了好多陀年轻时的照片和他拍的照片，陀年轻的时候真是俊朗啊，眉目清晰，（其实长得清晰是很难得的，很多人长得很模糊。）好多照片都是笑得很开心，自然卷的毛，手撑着后面的栏杆，斜斜的倚着。看多了照片，觉得好像一个小痞子哦，小痞子陀，好像不太可靠，反正看了那么多照片，我只想得到小痞子这个词，又觉得这个词贴切万分，小痞子陀。

家里还有一堆陀当年的读电大的教科书，让我一个学新闻的看到自己父亲当年也是这些书，真是百感交集，《新闻采访与写作教程》《七国新闻事业史》《现代文学史》……还有一堆一堆的80年代的《大众摄影》，鲁迅的《呐喊》，纪念邹韬奋的《韬奋的道路》。年纪比我还大的书在阁楼上呆了十五年，时间让他们身上布满了不知名的小虫子，长出了黑黑的霉菌。书的里面也曾像每个学子会做的那样，用红笔、黑笔画上了自己认为重要的语句。书真是脆弱的东西，十多年只是单纯的放置就让他们到了了现在不愿让人触碰的境地，纸面有一种难看的土黄，摸了一段时候必须要洗手才能有正常舒服的感觉。我毫不怀疑要是细读，里面肯定还是会有让我拍案叫绝的语句，但肯定无缘了。

陀29岁的时候才和雅松结婚，31岁的时候生了我。看着这些老书和老照片，就像看着他的二十多岁，那十年的他，小痞子陀过得多么精彩啊。他拿着一台凤凰相机到处拍，他去了杭州，去了四川，他拍下来各地的风景，攒了一堆胶卷，他甚至在1989年的时候去过了北京，记录下了特定的历史时刻，还带回了一堆破旧报纸，让今天的我津津有味的不怕脏拿着读。他和他的朋友一起玩，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一个帅帅的小痞子。他爬上我们厂高高的烟囱，俯拍厂景，他每期都买摄影杂志，他买回普利策得奖作品集的书来看，要不是搬家，让那么古旧的东西重见天日，如今的老痞子陀肯定不会跟我讲的，只会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我再追问几句，说出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

陀现在挺着一个不大但绝对不小的肚子，嘻嘻哈哈，搞各种恶作剧，最喜欢跟我到处乱跑，胡说八道，每次我离家他都嘟嘟囔囔没人陪他玩，陪他吵架，和妈妈吵架不好玩。自从5岁的时候，家里进了小偷，偷走了他那台凤凰相机，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拿起过相机。我原来常常说他，这些年没有看过一本书，不学无术，老痞子陀也只是嘻嘻地笑，说他看电视和上网。当初他让我报经济专业，我却自己选了他当年最终没有从事的新闻传播，他到底会是什么感受呢。他看到我实习的时候在浔阳晚报上发表的一篇篇文章，会不会想到他在九江日报上发表的一张张新闻照片呢，小痞子陀。

当年的小痞子陀和现在的老痞子陀，我看着老照片里的他和现在我身边的他，感觉像两个人，又像一个人，他胖了，不再碰过去的东西，只喜欢跟我玩。是不是因为我让他几乎完全放弃了过去他喜欢的生活，而过上了现在的日子？他有没有因为放弃过去的生活而有的时候感到有一丝惋惜，还是会看到我现在可曾感觉到一些安慰吗？我从来不知道，以后也不知道。

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但等我数年后有一个更小的生命需要我去照顾的时候，是不是我也要放弃我兴趣的东西和生活，从她（他）的成长中找寻自己当年的梦呢？父母亲们的心思，现在的我当然不懂，但隐约觉得那是我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希望我以后能找到共存的方式，自我至上，但至少不要剥夺我看小说的权利……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啦。

哎，当年的小痞子陀，现在的老痞子陀，天天打电话烦我，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