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雨（散文）

张儒学

开春后，春雨就像常客一样光顾着农家小院。

在院子里闲不住也呆不住的父亲，总是在焦渴难耐中盼望着开春后的第一场雨，因为像种子一样储蓄了一冬的心也开始不安起来，那沉积了一冬的梦境也开始晃动起来。这时，春雨就在父亲的盼望中飘来了，飘飘洒洒的，孕育着坡上坡下的欢歌笑语。

春雨是迷人的，春雨里充满着花香鸟语，春雨里浸透着种子和梦想的气息。父亲取下挂在墙上的锄头扛在肩上，戴上斗蓬披上蓑衣走去那片田野，时不时高兴地挖上一阵子，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中飘着的细雨，高兴地说：“呀，这春雨像真是有灵性，盼她来她就真来了哟！”仿佛那经过一冬沉积的田野，在这春雨中苏醒过来，也跟父亲一样欢乐着、高兴着、微笑着……

春雨濛濛地下着，沙沙沙地下着，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落在嫩嫩的草丛中还眨呀眨的，落在田野里还吱呀吱的响着。父亲虽没读过唐代诗人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更没读过杜甫的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但他却十分高兴地吟诵着倒背如流的节气歌：“正月立春雨水，二月惊蛰春分……”声音粗犷宏亮，但也充满着雨的音韵，更像一首诗点缀着春天。

春雨也时大时小，时而像害羞的姑娘，时而像个蹦跳的孩子，父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仿佛看到的是种子在跳动，是秧苗的害羞……哦，他似乎这才想起：是春分时节该下谷种了。父亲便打着牛下到水田里，将板结的田块一铧一铧地犁松，用耙子一耙一耙的耙得平平整整的，再就是等雨后天晴播种。随后，在那田野里，爽朗的笑声，欢快的歌声，播洒种子的声音，被这春雨点缀得更加的淋漓尽致。

如果春雨稍大，那也不妨事，反正田里已经播种了。父亲便独坐在小院里，倒上一杯老白干，自个儿喝着自个儿乐着，那干涸的田块需要春雨的浸润，那刚播下的种子需要充足的雨水，春天似乎更需要雨水的点缀，因为一场春雨一场绿嘛。他就这样喝着乐着，也听着雨水珠从屋檐边滴落的“嘀嗒——嘀嗒”声，这声音如翠玉碰击，似珍珠坠地，听了令人激动，使人振奋。

在一场又一场春雨后，阳光便露出了笑脸，仿佛田野笑了，山川笑了，花笑了，草也笑了，到处都是山花烂漫，嫩草飘香，黄灿灿的油菜花，醉人的香味在空气中烟一样地飘散开去，各种蜂儿在黄花间嗡嗡地乱飞，还有满枝的桃花，梨花，李花，粉红的，雪白的，碧绿的……父亲看着这姹紫嫣红，百花盛开，他感叹道：“是春雨让花香，让草绿，更让种子萌芽呀！” 仿佛他还听见种子萌芽的声音，还听见山里人对丰收充满梦想的笑声……这些声音是春雨带来的，但他觉得比雨声好听，也比雨声真实。

春雨不但白天下，有时也夜里下。夜里那“嘀嗒嘀嗒”雨声真让父亲听得入神，总觉得像山那边传来的笛声，更像对面山坡上传来的歌声，十分优扬也十分动听，让他感到新奇也让他产生甜美的回忆，听着听着渐渐地入梦，梦中他看到山坡上的豆子抽芽了，土里的玉米疏叶了，稻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拔节了……

春雨，总是将父亲的梦想与希望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