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书，可以留住2008-12-12 作者：汪耀华
——王云五先生眼中的创造性出版物

■汪耀华

王云五(1888－1979)，字岫庐，广东香山人，生于上海。18岁开始步入教育界，19岁时在中国公学任英文教员，学生中有胡适、杨杏佛等。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他被孙中山聘为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后又在教育部任职。1916年任苏、粤、赣三省禁烟特派员。一年后辞职，在上海专门从事编译工作。

1921年9月，王云五经胡适推荐进入商务印书馆。1922年正式接替高梦旦就任编译所所长，后又兼任东方图书馆馆长。1930年，王云五担任了商务印书馆总经理之职。1946年5月，他辞去商务总经理职务，出任国民党政府经济部长。

王云五前后在商务工作了25年。在这期间，除1929年9月至次年1月一度离开外，他一直在商务担任要职，对二三十年代商务的发展起过重要的作用。

赵家璧先生曾有“书比人长寿”一说，这话大抵不错。赵老人已离世多年，可他的著作、他编的书仍留在我的书橱，其内容仍为我所吸纳。

不过，虽然大多数的书留传的时间比人长寿，但真正为几代人所奉读、所接纳的似乎也不会太多。这是我近日复读王云五先生的《商务印书馆与新教育年谱》时获得的感悟。

1970年9月，时任台湾商务印书馆(以下简称台湾商务)董事长的王云五先生在商务月度会议上向同仁作了一次长篇讲话，就商务自1897年成立至1970年期间的出版物进行了回溯性评价，提出了创造性出版物的概念:“我认为一个出版家能够推进与否，视其有无创造性的出版物”，并由此推论过去的70年只有30种出版物可归入其类，其余万余种统统不在此列。30种中，第一种为四位发起人的功绩，次六种为张元济先生所主持，其余23种均为王先生所主持(最后六种由台湾商务完成)。其中，数种因为战争而未能成品，一部分也未能如愿。

王先生眼中的创造性出版物，不仅是那些足以影响后起之出版，而且对于教育的进步、学术文化的贡献关系重大。

那么，王先生所说的70年30种创造性出版物是哪些呢？

1、《华英初阶》与《华英进阶》

原书是英国为印度人编的，没有中文解释。但商务的创办者(营业员夏瑞芳，技工鲍咸恩、鲍咸昌和买办高凤池)却动了一个新念头，托一位牧师将它翻成中文，据说初阶第一版2000本几天内就卖光了。

当时的出版者中，比商务开业早的广学会专出教会图书，江南制造局擅长理工读物，广智书局忙着革命书籍，扫叶山房专出石印书籍。而商务靠着《华英初阶》、《华英进阶》成全了从印务向出版业的“转身”，使众多的读书人获得了第一种启蒙读物。

2、中小学教科书

商务编印全套中小学教科书是在夏瑞芳延请了张元济之后成就的。

张元济曾说:“昔年元济罢官南旋，羁栖海上，获与粹翁订交，意气相合，遂投身于商务印书馆。”张元济1901年入馆，1902年夏天编出《文学初阶》，1904年编出最新教科书《国文》第一册，由此陆续编出初小、高小、中学各科教科书。这套书被认为是那个年代“最重要、最有影响的中小学教科书”，也成为“本馆最旧的教科书”。

3、《东方杂志》1904年3月11日创刊，1948年12月终刊，共出44卷，816期，810册，是近代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大型综合性杂志，曾被赞为:“内地人士，无力遍阅各报者，得此亦足知中外近事。”

4、《辞源》

1915年出版，被认为是一部推陈出新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型工具书。如果商务没有《辞源》，那么中华书局也就难以编印《辞海》了(1936年出版)。1932年商务出版《辞源(续编)》。

5、各科词典

包括《中国人名大词典》、《古今地名大词典》、《动物大词典》、《植物大词典》、《教育大词典》等。

6、四部丛刊

张元济等辑，初编350种、续编81种、三编73种，分别在1922年、1934年、1936年问世。王先生曾言:“四部丛刊的目标是以景印好的版本书为主，此书的销路很好。中华书局也跟着出了四部备要，不重版本，而重注疏，虽各有效用，究竟较四部丛刊后出。”

7、百衲本二十四史

25种800册，张元济辑，1916——1936年影印，以涵芬楼藏书为主，再向他家借阅藉以凑合、补全。打补丁的和尚袈裟，称之为衲。百衲，可见补丁之多。

8、百科小丛书

1923年开始出版，400种。以每一题目为主进行撰写，两万字为单本，四万字为复本。其中300种收入之后出版的万有文库。

9、各种小丛书

如工学小丛书、农学小丛书、商学小丛书、师范小丛书、国学小丛书等。

10、百科全书

王先生的梦想。曾聘六七位专家分科主编，配以二三十位编译人员三四年成稿5000万言，却在1932年“一·二八”之役被战火烧光。

11、四角号码检字法

1928年出版《四角号码学生字典》，意味着王先生自1924年开始检字法研究，经过七十多次小修改和三次大修改终于修成正果。

12、各种索引

在四角号码检字法问世后，以此编制印出的有《佩文韵符》、《汉和大词典》、《二十四史人名索引》等都成为四角号码的副产品。其中，开明书店出版的《二十四史人名索引》因为采纳了四角号码而使读书人翻检时更感便利。

13、学生国学丛书

1925年开始编印，先后选定90种国学要籍，由专家选目、注释并对原书撰一概要说明，以知全貌。

14、万有文库

1929年开始出版第一集，1010种分装2000册，以国学基本丛书、汉译世界名著、百科小丛书和各科小丛书等组合而成。1934年续出第二集700种分装2000册，由国学基本丛书二集、汉译世界名著第二集、自然科学小丛书初集、现代问题丛书初集组成。

15、大学丛书

1932年编印，先后出版317种。有54人组成的大学丛书委员会，由各著名大学推派一二位著名学者和商务编审部几位参加，“其方法为各大学教授编著的建议，经自行审查后，再由本馆分交其他大学教授兼任大学丛书委员者予以复审，通过后，即列入大学丛书。”

16、四库珍本1934年，从四库全书罕传本中择要影印。第一期共出238种4313卷。当时与中央图书馆的合作条件订明赠送十分之一的印本给中央图书馆，“我们印了1000部即送了100部，由中央图书馆与国外交换，因而至今大都保存于国外图书馆。”(王云五)

17、中国文化史丛书1936年编印，先后出版42种。

18、自然科学小丛书1934年出版初集200种，300册，是当年规模最大的系统汇集自然科学的译作，编入万有文库第二集。

19、丛书集成

1935年辑印，收丛书100部，计划出版4100种。依万有文库方式排印，共有4000册，连同万有文库一二集各2000册，合为8000册，“假使不是抗战发生，我决定续编万有文库第三集2000册，那便凑足万册之数了”(王云五)。但因战事，尚有1045种、533册未出，商务曾登报公告，对办理预约者予以登记及退款。

20、中山大辞典

1938年仅出一字长编，收录以“一”字领头的复词、成语、熟语及名词术语5474条，约100万字。王先生为此书曾编成了约八百万多张的卡片，预备编印50巨册5000万字的大书。可惜第一册刚刚开始排印，即因日军侵华、抗战而撤离上海，这些资料卡片寄存在上海某学校，不得其终。只是把随身携带出去的“一”字为首的卡片在香港印刷成书。

21、六省通志

1934年影印六省通志(湖南、浙江、广东、畿辅、湖北、山东)，且附有人名、地名的详尽索引。

22、年谱集成

曾集一千多种年谱并就其中的人名、地名、史事编成详尽的索引，“却为抗战而中止。”(王云五)

23、小学生文库、幼童文库

1933年编印小学生文库第一集500册，1934年编印幼童文库第一集200册，将各科知识分门别类，用浅近生动的语言，诱导少年儿童的阅读兴趣。

24、中学生文库

1947年编印，“这是在抗战时期，我把商务在重庆新编或重印各书，认为适于中学生参考的，各科各类皆有，但其版式大小不同，化零为整，编成中学生文库，销出数千部。”(王云五)

25、人人文库

台湾商务1966年创编，“新旧参错”，曾每月新出20种，促进学术、普及文化，连续出版24年，直到1990年7月才停止，共出书2000种，2440册。

26、各科研究小丛书

台湾商务1966年编印，为完全新作。每书叙述一学科，分为概论、小史与研究方法三部分，作者均为专家学者，共出版100种。

27、国学基本丛书

台湾商务1967年出版，将原收入万有文库第一集的100种、万有文库第二集的300种国学基本丛书分为60类再印，总字数约1.1亿。

28、古书今注今译

台湾商务1969年出版，原定经部10种为第一集，后纳入“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推进委员会”计划，第一集定为30种。商务加出子部二种，其余18种由“文复会”出版。

29、新科学文库

台湾商务1969年开始出版，系从美国出版的通俗科学作品译出，第一期60种，之后，每周出一册，“其于二三年内使新科学文库达成200种之数，则于新自然科学与应用科学各重要论题，大体具备矣。”(王云五)

30、王云五社会科学大词典

台湾商务1970年出版，12册。平均每部60万言，最多者有80万言，总字数达700万言以上。1967年由台湾人文科学专家学者分科编撰，包括社会、统计、政治、国际关系、经济、行政、教育、心理、人类、地理、历史12个学科门类。有二百多位专家学者参与，1971年最后一册出版，被称为台湾权威的现代社会科学工具书。

王先生在商务存世74年的时候对台湾商务同仁发表了上述讲辞，时间又过了快40年，商务又增加了多少创造性出版物呢？以我对北京、台北、香港三地商务的观察，应该还是有的。至于其他出版家出了多少创造性出版物？王先生1970年曾说:“我觉得只有开明书店的二十五史，和传记文学社的各种传记丛刊，才算是创造性的，其他恕我不便忘读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许有人对“创造性出版物”的概念有歧义，对于商务30种“创造性出版物”有不同解读，但可以肯定，如果没有战争，一定会有更多的创造性出版物出现并完善。

王云五先生




引文来源 文汇读书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