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幽韵

编者按：《云台幽韵》为当代著名散文家张天福先生的散文处女作。作品写景、状物、抒情，随心所欲，浑然天成，足见作者底蕴深厚，功力不凡。近日该文入选甘肃高中会考题，更引莘莘学子拜读如渴。作品情意绵绵，韵味悠悠，品咂揣摩，滋味美妙。

辞却云台山庄清晨那一丝恋梦，轻步向云台深处徐行。九月，秋高气爽，山幽林深，伴山间小路飘然去也……

一入山口，眼前霍然一亮。翠峰绿林间，一湖碧水端来，幽深碧绿，清澈见底；秋日一竿，柔光掠波，湖中青山倒映，山边绿水拥翠。一水一山，一柔一刚；一影一光，一阴一阳。微风徐来，波光点点。阳光照时，千点碎银拥波；倒影显处，万粒宝石铺翠。气柔涧静，静得令人听到那秋天掠水的息息声，如秋月恋叶，似晨露吻花。

小步徐行，湖面渐窄，渐而形成一股山间细流，飘然飞向山幽林深处。其声若馨，有江南丝竹之纯正，存塞北胡笳之神韵；似小桥流水之婉约，若大江东去之豪放。溪中怪石林立，鹅沙铺地，似金鸡展翅，如银鹤放喉，或群猿跳涧，或孤驼踏沙。其色或乳白、或沙黄、或褐红。有的奇峰插云，有的横迭成趣。忽一怪石横空，斜插于涧边山道。其下仅存只容一人折腰可过之空隙，别无他道。若去山景更妙处，非低头折腰不可。不论是达官贵人或百姓布衣，到此一概低头折腰。大自然是无私的、公平的、神威的。一切人间势利、等级、浮华到此一律烟消云散，留下的是赤子一般的无邪和公平。伟哉，横空怪石！壮哉，横空怪石！
忽山涧一缕奇云升天，继而漫云四屯，向山间绿峰中弥漫。初若溟蒙，才隐南山之豹；渐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鲲。上迷浩天，下漫茫地，若鲸鲵出水腾波，似蛟龙潜渊吐气，渺渺然然，苍苍茫茫，溟溟漠漠，浩浩漫漫。朝阳失色，银月掩面，白昼几为黄昏，丹青成为水碧。云台山以云为奇，无云则不成其为云台山也。

涧水渐细，其声见大。转过一峰，前方水声訇然大作。其声如夏雷滚地，似秋水倾天。前有一平台，“观瀑台”三字朱红扑眼。箭步登上，面前壮景突现：一悬天飞瀑自峰顶飞下，宽十余丈，高两千余尺。下面一浅潭，其声便从那里传出。潭与瀑吻接处，一彩虹飞卧。我不禁脱口而出：“飞流直下三千尺，彩虹一卧落九天。”———这便是云台山大瀑布。下得台来，来到潭边，清水随瀑流漫溢，鹅石漫潭底散开。瀑雨淅淅，扑面而来，一股清意直透心脾。沿潭边踏清水而环视，其峰如威严武士，其瀑如悬天飞剑，其潭如护心宝镜，其声如天雷轰顶———是对邪恶的宣战么！是对山河的讴歌么！是对不平的声讨么！是对真善美的赞叹么！这峰、这瀑、这潭、这虹宛若一处仙境。据说，那绚丽的彩虹便是人间通向仙境的桥梁。我想入仙境，便耐不住朝这虹的一端走来。我走她亦走，直到峭壁边，那虹便停住了，我恰恰踏上虹的一端。飞眼望去，壁上一条虹，潭中一条虹，两虹吻接，恰好构成一圆形虹环，我正站在两虹交接处———此乃登仙界之佳绝处也。此时，我荣辱皆忘，烦恼全无。我这凡夫俗子俨然一位仙公子了———不是我多情，是这山、这瀑、这虹、这绿多情。瀑雨纷纷，吾不沾汝，汝何以沾吾乎？———浑身单衣湿透，乌发垂露也！彩虹艳艳，吾不戏汝，汝何以戏吾乎？———去峭壁而却步，至潭边而成环，将吾围而戏之。环峰高耸，仅一峡谷可出，俨然一怀抱，何以拥吾抱吾？四周皆绿，绿意漫溢，向我涌来，抚乎？吻乎？———我昏昏然醉了，任凭大自然蹂躏。
离开翠潭沿北山腰拾级而上，有一小瀑，曰珍珠泉，其瀑绿苔上流过，水流若细洁珍珠串串自天而下，故名。两瀑同观，别具情趣。大瀑布形壮、性刚、声宏，恰似白马王子，珍珠泉形秀、性柔、声幽，宛若白雪公主。阴阳交合，乃造成大自然壮美景色。你能想象到这里有一段奇异的传说吗？

沿山道而返，那瀑愈来愈远。忽一叉道向涧边伸去，我离山道而沿叉道向涧边走去，继续欣赏涧边风采。离涧越近，怪石越奇，那道越窄。待到涧底清晰可见，山石触目立，山泉叮咚悦耳时，那山道竟然没有了，留下的却是奇景、悬崖、峭壁———我误入歧途，走投无路了。返回，路途太远，浪费了人生宝贵年华。我索性硬着头皮走下去。仔细观察，悬崖边似有人登过的痕迹———那一定是观险景的人留下的。我双手攀崖，小心翼翼，一步步向前爬去。不一会儿，便满头是汗，气喘吁吁。愈爬愈难，愈爬愈险。我认准前方，硬着头皮爬上去。天无绝人之路，自古云台多幽情，云台山伸出无数双树根、怪石般的大手，把我拉出了悬崖峭壁。当我步出山道时，道口明明写有一碑曰：“此路不通。”我生性桀骜、好奇、冒险。此路不通通此路，那山易攀偏不攀。其实，世上本无路，走得多了便成了路。路是人走出来的。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辞别云台山的时候，我返身拜了三拜：一拜云台之壮美，二拜云台之洁净，三拜云台之深情。壮美者，江山之缩影也；洁净者，人类之向往也；深情者，华夏之良风也。

归来的路上，我微闭双目细细回味那情那景。蒙蒙然、悠悠然呈半醒半睡状。我似乎感觉到，脑海里一股幽美的梦丝理出，渐渐地，渐渐地和清晨云台山庄那一丝恋梦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