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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边缘

luyued 发布于 2011-05-06 00:21   浏览 N 次  

满洲里,中国的北门

满载木材的列车通过国门,驶向中国境内第一站——满洲里。性价比优良的俄罗斯针叶原木是我国基建木材进口的首选。

上一站:内蒙古胪膑;下一站:俄罗斯后贝加尔

俄式木房子如今在满洲里已不多见

离边境线最近的民用机场

带着一点仅有的储备知识,2005年3月14日,我搭乘海南航空公司的班机前往满洲里。一个熟络中国民航现状的朋友告诉我,满洲里机场是中国正在运营的纬度最高的民用机场,也是离边境线最近的机场。这个名叫西郊的机场还是目前中国最年轻的机场,今年2月刚刚开通,现在只有一条航线。机票上,目的地“满洲里”并不是用中文书写,而是用NZH三个大写英文字母代替,原因是新开通的城市名称电脑还没来得及入库。这个机场白天休息,只有晚上8点到10点之间才进入喧闹的状态,因为航班全是晚上才光顾这个城市。

从北京去满洲里的HU7107航班上,空姐告诉我,她自己也是第一次飞满洲里。飞行员曾告诉她,虽然航线的直线距离并不长,但如果直线飞,会飞经蒙古国领空,而国内航线是不允许飞越他国的,因此必须飞三角形。空姐说,满洲里西郊机场离俄罗斯边境、蒙古边境都只有十几公里的航程,对飞机来说,那就是十几秒钟的事。

晚上近10点,飞临满洲里上空时,如钩的月亮竟然像挂在机翼下。带着疑惑出机场后,往车窗外一看,月亮离一马平川的大地只有不到一米高的距离。当我将疑惑告诉同行的《满洲里报》记者庞贵河时,他笑了笑,说,少见多怪了吧,满洲里地处高纬度,当然会有如此奇观。

去满洲里之前,我在北京国家图书馆的古籍善本部找到一部泛黄的《满洲里志》。据记载,民国20年(1931年)2月,欧亚航空公司在上海成立,其航线均通至苏联的边境城市,开辟成功的第一条航线就是上海经南京、济南、北平、林西、满洲里至原苏联伊尔库茨克,但刚开通不久,“九·一八”国难后中国东北被日本侵占,航线被迫停航。

寻找当年的满洲里机场,是我和庞贵河共同的目标。

在满洲里,我们几乎是见老人就问。他们疑惑地听着我的问题,结果总是摇头。终于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平静地告诉我,老机场已经不存在了,它所在的地方,就是今天的“老七十栋”。

“老七十栋”,其实就是70栋的职工住宅,1952年被铁路部门征用。当我们到达这70栋房子跟前时,我们只能在那数十排组合的红砖平房中感受当年机场的影子。

1918年,北洋军阀政府在今天满洲里火车站往西一公里处,设一简易机场,为天然草皮结构,点燃火堆引导飞机降落,此后,德国客邮运输机也在此降落。1931年,上海到满洲里的航线开通,当时载客人数仅为4人。到了1934年,齐齐哈尔到满洲里、大连到满洲里的航线也投入运营,每周都有多个航班往返,直到日本投降、机场被废弃为止。可见,当年的满洲里机场是相当繁华的。

旧机场已经随风而逝。今天的西郊机场是满洲里市民结伴游玩的新去处,他们盼着涂得花花绿绿的海航飞机一周四次飞去又飞来,虽然在夜空里看不清飞机的模样,这并不妨碍他们举家看飞机的兴趣。一个从海口调来满洲里机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他们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白天空空的机场,到了夜晚才热闹不到两个小时。

中国土地上的沙俄监狱

经过特别允许,我走进了这座被大石头围起来的沙俄监狱。监狱始建于1905年,1908年建成,近百年过去了,阴森之感依旧挥之不去。

监狱的二楼设有宽敞透亮的审判大厅,同时设有男监舍和女监舍。不知当年的法官们断案凭的是何国法律?地下室有刑讯室和重犯监舍,刑讯室墙上原先挂着各种刑具,如今已经见不到了。当地的老人说,听父辈讲,这里关的都是中国人,而且都是只见进去,很少见犯人出来,还有人说这个监狱有地下通道,但直到今天,文物部门依然没有找到地道的出口……再后来这里就成了日本人的监狱和粮库。

只见犯人进去,不见犯人出来———一百年前沙皇俄国在这个监狱里到底屠杀了多少中国人,也许是永远的疑问。那个传说中的地道到底通向何方,也无从知晓,或许,那就是犯人们的死亡之路。

监狱一度被改作学校,今年40岁的刘福泉曾在这里度过他的小学时光。目前监狱正在进行恢复性的抢修,刘福泉是这里的临时守夜人。他说,沙皇俄国和日本同时在其他国家修建监狱,这在世界历史上是少有的。

“晚上一个人守在这里挺害怕的。你想想有多少冤魂死在这儿呀。我们当年上学的时候,地下室和一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监室都给封死了,严禁我们闯入,怕发生什么危险。“刘福泉指着那些监室的门感慨地说,”你看,经历了百年,从没有更换过,依然结实得很。“

眼前是一根又一根粗大的实木,经过百年的磨损,依然无比坚固。地下瓷砖的花纹百年之后依旧清晰可辨。最引人注目的是,监狱的墙壁足有一米多厚。据说,这么厚的墙壁,在世界监狱史上都绝对是个奇迹。

散落在扎赉诺尔矿区的故事

扎赉诺尔离满洲里市有30公里,是满洲里市的一个行政区,当地人通常管它叫扎区。10年前满洲里市只有几万人,但因地理位置重要,于是被称为城市,这跟广西的凭祥市有点像,因为友谊关的对面就是越南。而在20年前,扎赉诺尔的人口就已达到15万,当时繁华的扎区令居住在满洲里市区的人羡慕不已,有些关系的人便通过各种方式纷纷调动到扎区工作。

扎区是一个重要的产煤区。这里的家家户户都跟煤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煤矿是扎区人的生活命脉。1990年代边贸未开之前,扎区曾经是满洲里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日本《东洋文库》记载:扎赉诺尔站距满洲里站29公里,与满洲里来往之交通,除铁路外,尚通大汽车,该站因煤矿发达,人烟亦因之繁盛,除铁路村落、工人村落外尚有私人交易市场,人们的主要工作是矿区作业。

《呼伦贝尔边务调查报告书》提到,扎赉诺尔煤矿为俄国人东清铁路附属营业,始于光绪二十九年。满洲里为东铁西线最终之站,铁路位于满洲里中央,将其划为两部,北部极大,为城市区,商户林立,南部甚小,为铁路村落城区,俄式房屋甚多,有公园和教堂,街道整齐,有如俄国城市。

如今这些俄式的房屋由于年久失修,大多已经拆掉了,建成在中国到处都可以见到的贴着白瓷砖的楼房。

离火车站不到200米的地方,66岁的刘姓老汉正往家中运煤。他曾是铁路工人,住的是俄式房屋,看我拿着个相机,非常懂行地问我,是记者吧,我应声后,他说:“我这个房子特别招记者,尤其是夏天。”他用手一指前面的一小块空地,“这块地种的全是向日葵,每年夏天时,你们这些记者就在向日葵前狂拍一气,可漂亮了。”

随后他说:“你看,火车站就在离我家200米处,以前老是说我们这些老房子碍眼,破烂,要拆掉,然后建一个停车场,不知咋的,忽然又说我们这房子成文物了,不让拆了。”我问老汉自己咋看这房子,他告诉我:“如果拆吧,我们就有机会住楼房了;如果不拆,我们就还住在这,这个房子,我到今年整整住了50年了。”

在我准备同他告别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的叹道:“铁路是我的生命,我的一生都‘卖’给铁路了,但满洲里属于内蒙古自治区,而我们铁路却属于哈尔滨铁路局。”我问,那有啥区别?他说:“满洲里地方单位今年每个月都给加100元钱,我们铁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像铁路部门每个取暖季只给我们100元取暖费,但现在1吨煤就要100多元,而我们这里冬天有6个月呢,一个冬天要用近6吨煤。”他加了一句:这里是高寒地区。

呼和浩特比哈尔滨更遥远

在满洲里采访,我有一个奇特的感受:当地人无论是机关干部或是经商之人,都认为自己是东北人,不是内蒙古人。从言谈话语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他们身上东北人的味道,毕竟他们的上辈人都是从东北地区迁来的,亲戚仍居住在东三省的不在少数。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实是,满洲里通往外界的火车只朝着黑龙江省方向开,一列又一列的火车,目的地不是哈尔滨就是北京,而呼和浩特这个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则好像成了被满洲里遗忘的城市。在满洲里,没有去过呼和浩特的人很多,但是没有去过哈尔滨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满洲里曾划归黑龙江省管辖过,但按照大兴安岭的地形走向,满洲里属于大兴安岭的西部盆地,于是在上世纪70年代理所当然地重归内蒙古自治区。满洲里火车站派出所民警修学志说:“我们这离首府的确太远,有1600多公里的路呢!离哈尔滨却不到900公里。还有就是满洲里的铁路部门都属哈尔滨铁路局管,满洲里常住人口中的三分之一都是铁路职工和家属。”

满洲里相对周边地区来说是消费高区,这里的物价一点都不比大城市便宜,而普通百姓的收入并不高。火车司机小张给我算了一笔账:离市区30公里的扎赉诺尔区物价比满市(满洲里市的简称)差不多要低三分之一。他家住满市南区,由于靠工资过活,买东西总是舍近求远,比如牛肉在市区差不多要9块钱一斤,到了扎区5块多钱就能买到。

在满洲里,出租车满眼皆是,而且更新的速度跟北京比毫不逊色。这些出租车基本属于私人承包,有意思的是,司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女司机。带我们转悠的出租车女司机说,满市大概有2000多辆出租车,一个只有20来万人口的城市,平均几十人就拥有一台出租车,在全国可以说名列前茅。我们问女司机开出租车晚上怕不怕,她笑了:怕啥,好人坏人我们分得清楚。我们这社会治安好,男人都去做边贸生意了。

在满洲里的几天,无论和哪一阶层的人聊天,几句寒暄后话题就都会转移到边境贸易上。满洲里没有什么农业,又没有大的工厂企业,随着边境的开放,经商是满洲里人最快最好的致富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全民言商。

在满洲里做生意的以外地人为主。修学志解释说,以前在东北人的眼中,做生意的都不是正经人,东北人大多数都有单位,很少有人会放弃单位下什么海,于是吃苦耐劳的外地人占据了一个又一个市场,等东北人思想转过弯,想做些生意时,门槛已经高了很多,想做已经更难了。于是很多人就这样一直埋怨着,埋怨自己丧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当然,现在满洲里人已经不再是那样了。

从扎区到满市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广告牌上写着:失去一个机遇,就会落后一个时代。这是我在满洲里市看到的惟一的大牌匾,这口号让我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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